第三章《落花时节2》(3)
危机
简宏成才上回去上海的高速,就接到阿才哥打来的电话。电话里,阿才哥的声音和语气与以往大不相同了,简直容易让人误以为大家已经是多年相好的朋友:“哎哟,简总,简总,我还真没猜错,你果然还没睡。这会儿肚子饿了吗?我这儿有现包的虾仁云吞,来几只?”“哈哈,不饿也让你催饿了。等我,我找个出口掉头。”简宏成懒懒地直起身,说得有点儿轻描淡写的熟络感,也仿佛与阿才哥要好多年。
“怎么,这么晚还在路上?”
“本来打算连夜回上海,可阿才哥的云吞怎么能错过。想想也是缘分啊,原本跟你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陌生人,现在竟然让同一个目的捆到一起。说起来我今晚正对那新改名的简明集团一筹莫展,正要跟你谈谈,看你愿不愿意合作。我俩合作显然利大于弊,但我就担心你肚子里还憋着气。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我们见面谈。”
“简总,英雄惜英雄,你把我看得这么小肚鸡肠,我生气了。”
“哈哈,即使跟你做对手,也是很痛快的一件事。等着我,顺手,你把左右手都打发回家吧,我们单独谈。”
阿才哥果然依言将手下人打发走,只一个人守着炭炉,等简宏成来。
阿才哥的一个手下去而复还,拿来一根橡皮棍,讨好地道:“爷,我把橡皮棍藏沙发垫子下,万一……”
宁恕无法解释。等他身上的捆绑被解开,他却依然无法站立。捆得太狠,他手脚血脉不畅,一时无法活动,真是狼狈到了极点。他硬撑着,伸手将抹布拉出,可还是文明地将脏口水吐到抹布上,而不是就地处理。稍微处理一下后,他看到那位大妈早已走远了。宁恕手撑在地上坐起来,对身边的警察尽量克制地道:“我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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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儿子的话,宁宥本来已经往行李箱外挪的手又挪回来,将手里的衣服放到行李箱:“对,而且舅舅是在我一再跟他讲道理、竭力劝阻的前提下,依然没头没脑地闯祸,我不生他的气,生谁的气呢?但我最气他的没担当,敢做不敢认。”
宁恕拨通那同学的电话,焦躁地道:“我被人抢了女朋友,那人刚才还嚣张得差点烧了我妈的家。我咽不下这口气,你千万得排出时间给我,我需要你帮忙。”
“别,他心地太好。即使知道太多,他也不会影响我们的行动,但我们别总让他于心不忍。”
宁恕走进一家刚刚开门、寂静无人的茶馆,等候在税务局工作的同学到来。
等她收拾完衣橱,心情稍稍平静下来,清早所受的惊吓过去了,与女儿的怄气也过去了,她心平气和地打开卧室门,试图与儿子推心置腹地谈谈,却见一室空空荡荡,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宁蕙儿忐忑地看向儿子卧室大开的房门,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蹑手蹑脚地走进去,鼓起勇气打开衣橱门。只往里扫了一眼,她便重重地将衣橱门合上,重重叹息。一时间,屋子里寂静得可怕。
但宁恕并未进屋去劝导妈妈。他知道,只要进去,必会被妈妈追问。眼下宁宥母子已走,他面前再无挡箭牌,妈妈一定会追根究底,问个彻底。他想了会儿,收拾起一只行李箱,轻手轻脚地也走了。他打算搬去外面独自住。
“我不知道。你不是给简家打包票吗?”
郝聿怀一直眼睛滴溜溜地看着,等宁恕走过来,他立刻将头埋进碗里吃馄饨。
在简宏图的镜头里,帮他搬仓库的精壮汉子们左右包抄,一举将宁恕擒拿。搬运车上多的是绳子,三下五除二地,他们就将宁恕捆成一个粽子,再往嘴里塞块抹布,扔到地上。简宏图真想走出去严刑拷打,问宁恕究竟想干什么。可他再心痒难耐也得忍住,毕竟他认识宁恕,一出去就得放了他。他觉得那小子举止异常,必定是对他图谋不轨,那么让那小子吃点儿苦头也是理所应当。
宁宥只是轻蔑地一笑:“不,我没这么暴力。但爸爸害妈妈半辈子辛苦,我只希望你别学爸爸,害妈妈下半辈子依然辛苦,做事三思。”
宁宥在屋里若无其事地应一声:“哦,知道了。别进来,灰灰换裤子呢。”
简宏成立刻回了一条:“你别现身,让现场其他人拿他当小偷抓,报警交给警察。务必不能让他摸到你新仓库的地址。”
同学坚决地劝导道:“男子汉,大丈夫,抢回来再说,人活一口气,这忙我帮定了。”
“你还是跟姐去上海吧。”
简宏成不假思索地道:“宁恕跟我有点儿过节。他今天偷摸到仓库区,说明他在你仓库周围安排有眼线,知道你在搬仓库。我也想知道他心里怎么想,但你到此为止了,不要再寻衅。以后遇到他说起,你就说误会。”
“陈昕儿爸妈问我要找简宏成,我不懂这种婆婆妈妈的事怎么处理,只好问你。”
远远看见的简宏图立刻假装急匆匆地赶去派出所,走近了才大声招呼:“哎呀,宁总,你没事吧?我仓库的同事说你什么什么的,我说怎么可能。我得立刻来派出所说理。你还好吧?伤到没?要不要去医院?”
“约会回来脸色怎样?”
宁宥想不到她妈竟然也冲动,赶紧道:“妈,不是简家。宁恕自己都弄不清谁在对付他。直到昨晚我和田景野在酒店与简宏成偶遇,简宏成还在动员我劝阻宁恕。我真生气宁恕至今搞不清状况,还乱蹦跶。”
宁宥将手中勺子放下,依然平静地道:“妈,公平一点,闯祸的是他,撒谎的是他,现在不敢承认的依然是他。根源都是他,怎么反而怪挖掘事实真相的人力气使错了?你先弄清事实,再来追究我该不该这种态度吧。”宁宥说话时,眼睛轻蔑地看着宁恕。
阿才哥摇头:“怎么,你以为我跟他串通?”
宁蕙儿这才意识到问题可能比她想象中更严重,难怪女儿会对儿子不依不饶。她扭头再看阳台上烧出一个缺口的纱窗,心头战栗又起。但宁蕙儿很快行动起来。她打开杂物箱,翻出两把锈迹斑斑的淘汰菜刀,有条不紊地洗干净、擦拭干,一把放到她的枕头底下,一把插进门口鞋柜里的一只高帮皮靴里。
如今要紧当口,简宏图不敢多问为什么,立刻招手让同事过来,如此这般吩咐一番后,他又转回刚才待的角落,给偷偷摸摸的宁恕留下录像证据。这种勾当,他别提做得多熟练了。
“像外公?”
宁宥一愣,看看脸上挂着厌恶的儿子,再看看紧闭的客房门,一时间那只抓着一件衣服准备往行李箱里扔的手凝固了。她不得不深呼吸三口,有点儿违心地道:“呃,妈妈刚才火气是大了点儿,主要是吓死了,太紧张了。要是再慢一步扑火,等窗帘全烧起来就完了。不能怨外婆,她也吓得口不择言呢。你看,我的手还在抖呢。”
同事顿时一肚子苦水:“本是我们把程序递交给宁总,请宁总协调总公司那边的安排,可我们都找不到宁总,总公司那边又嫌我们不懂那边做事的规矩,让我们非要等到宁总来才行……”
宁蕙儿怔怔地看着女儿,好一会儿,才叹道:“好吧,你既然没火气了,看来事情没什么大不了,不问了。”
走出门外,宁宥就忍不住小心地对儿子道:“刚才的坏人会不会埋伏在楼道里?”她着实胆战心惊的。
宁蕙儿一直留意着宁宥的态度,却看出女儿的态度是好的,但眼睛压根儿不看她一眼,知道女儿在生气。可她自己也惊魂未定,没心情与宁宥讲和,一声不吭进了主卫。
“得了,别给我闯祸。告诉你了,不许动武。”
警察仔细检查了名片,伸手将他拉起来,口气和缓了一些:“进去里面说明情况,做个笔录,很快。”
简宏成走后,阿才哥拿出手机,立刻给一个手下打电话,愣是将人从梦里叫醒:“宁恕家地址是哪儿?”
同学见此,心里很是满意,仿佛变成是他主导了局面。宁恕更是千恩万谢的。
做完这些,宁蕙儿撇撇嘴。她不怕,她以前还开夜班出租车呢,什么样的事没见过,如今人老成精,她还怕什么,即使一命抵一命,她这么大年纪,也是值了。
简宏图却不敢吱声。他躲在暗处,看到另一个蹑手蹑脚走近却躲进另一处暗处的人,那人分明就是宁恕。他立刻挂断电话,担心电话里的问话声传到宁恕的耳朵里。他发了一条短信给简宏成:“我刚看到宁恕偷偷摸摸看我仓库搬家,他要干吗?”
行李放入后备厢后,宁恕却不急着走,而是拐到刚才四个男人冲着他家放鞭炮的地方,踩着一地狼藉朝家的方向看。直到一个邻居经过,问他刚才是怎么回事,他才漠然地走开。上车后,宁恕一个电话打给在国税局工作的高中同年级不同班的同学。这个同学,他回家工作起便开始接触,温和地一步步地拉近距离,想办法既体面而又不刻意地先把关系搞好,然后把他想做的事情办好,最后还能交个朋友。现在,他等不及了。
宁恕有口难言,满心煎熬地等来警车,却见那些人拿出手机拍的录像给警察看。警察一看宁恕在录像里果然是偷偷摸摸、不怀好意的样子,都不肯给他松绑,提了他就上警车。
宁恕摸出名片递给警察,流畅地说出他一路编好的借口:“我周日休息带外甥到仓库区玩cosplay,被那些搬运工误会。请尽快放我走,我还得回去找我外甥。”
宁宥这会儿不恼了,淡定地道:“怎么一样?”
宁蕙儿却赌气道:“你妈在上海没房子,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