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纸鸢传情
第294章纸鸢传情
皇帝轻轻抚摸着安陵容的手，那双曾捏过蜡花的手，他要如何说，之前在敬妃那里初见杏花，第一个想到的，是那日立在杏花疏影下的安陵容？
只是在那之后，才恍然想起，与甄嬛杏花树下的定情。
他只能叹息一声：“莞嫔，若是有容容一半柔顺就好了。”
“若是人人都一样，岂不是无趣？宫中姐妹，姹紫嫣红才好。”安陵容仰着头，从这个角度看去，目光中尽是崇敬。
“容容说的也不错。”皇帝颔首，“只是这宫中，如容容这般纯良的，却是少之又少。”
安陵容手臂上的疤痕几乎已经看不见，皇帝当夜留宿承乾宫。
第二日早朝后，苏培盛进来养心殿：“皇上，外面忽然好些风筝。”
“走，去看看。”皇帝正批阅奏折有些厌烦疲倦，闻言就起身道。
出了殿门，果然见天上飘满了五彩斑斓的风筝，皇帝眯了眯眼：“苏培盛，你看那风筝上是不是有字？”
苏培盛就也眯了眼睛去看：“好像是有字，皇上。”
正在这时，一只青鸾图案的风筝似乎断了线，飘飘荡荡直奔养心殿方向来。
这当然是早早就算好了风向的，一只不行，就两只，两只不行，就三只，总归有一片天的风筝在呢。
皇帝挥了挥手：“苏培盛，让人把风筝捡来。”
去捡风筝的是侍卫，风筝本就落得很近，捡回来的就更快了。
皇帝接过风筝，上面娟秀的字体写着：“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注1
是纳兰容若的诗，以李清照和赵明诚的意趣相投的故事——“赌书敬茶”，悼念亡妻卢氏。
皇帝认得这个字迹，是甄嬛所写，又想起昨日安陵容所说，甄嬛定然在期盼着自已前去探望。
这诗中的哀愁与思念，仿佛是甄嬛在向他倾诉。
接着，第二个风筝飞来，上面写着祈福之语：“信女甄氏，无才无德，不足以保养皇嗣，心怀感愧，无颜面圣。在此真心祝祷吾皇，得上天庇佑，平安喜乐，福泽万年。若得所愿，信女愿一生吃素，不再承宠。”
罢了，甄嬛这番作为显然十分刻意，也正是因为刻意，才看得出她为自已花了心思，她又顶着那样一张脸，如何不原谅？
“苏培盛。”皇帝道，“去通知莞嫔，朕今晚去她那儿。”
“嗻。”苏培盛应声。
整个碎玉轩今日在寒风中忙了一天，到了傍晚，除了方淳意宫里的回了东配殿，剩下的就围着炭盆一起烤手取暖。
槿汐道：“小主今日也劳累了，不妨早些歇息吧。”
“是有些累了，但现下还不想睡。今日这炭火，怎么烧得这样热？”甄嬛（莞嫔）垂着头道。
槿汐打趣：“炭还是那些炭，并没有增加，只是时移世易，小主的心情和原来不一样了，便觉这炭火也更加热了些。”
甄嬛（莞嫔）擡起眼，望向跳跃的火焰，扬了扬下巴：“你们都下去吧，早些歇息。”
浣碧和流朱等人就笑嘻嘻出去了。
甄嬛（莞嫔）又对着炭火默了片刻，才道：“我从前真觉得，皇上一言一行比什么都要紧，可现在想来，还不如这盆炭火来得实在。我曾经那样期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现在想来，不过是一番痴心。”
“不管如何，此时此刻皇上重视小主。柔嫔也证实是不错的了，小主可有什么打算？”槿汐问。
甄嬛（莞嫔）摇了摇头：“不论如何，本宫和眉姐姐、和陵容，已经回不到过去了。也正因为皇上转变如此之快，我才知，什么是镜花水月痴心妄想。皇上会这样待我，也会这样待别人，我没有办法，只有巧用心智，才能换来我想要的东西。”
“小主病了那么久，心里一直憋屈着，如今把话说出来了也好。没有了心事，倒不会自已再苦着自已了。”槿汐劝道。
当夜皇上果然来了，却被甄嬛以病中已然睡下为由，拒之门外。
即便是这样，齐妃显然也吓着了。
夜色浓重，富察贵人原本想着和叶澜依做个伴，渡过长夜漫漫，却被齐妃单独叫了去说话。
那时齐妃独自坐在窗下，凝望着夜空中寒星点点。
“你们都在外边吧。”富察仪欣（富察贵人）吩咐完，自已进了内室坐下。
“唉。那日为难莞嫔也罢了，罚跪也不说，你还给她那么大的羞辱。现在好了，莞嫔一使手腕她就得势了。你看看这一天，皇上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了，听说去了碎玉轩被赶了出来，还好声好气的呢。你说这往后，还有咱们好日子过吗？”李静言（齐妃）抱怨道。
富察仪欣（富察贵人）却不以为意：“娘娘你这么担心干什么？这宫里的女人有得宠的时候，就有失宠的时候。况且她是个嫔位，我是贵人，娘娘您是妃位，这二对一您有什么可怕的？”
李静言（齐妃）这时说出了她这一辈子唯一一句聪明话：“你也会说二对一呀？宫里争宠，人多就能胜吗？我看莞嫔这个样子，是不会给我们好日子过了。”
“可娘娘毕竟是妃位呀，这管理嫔妃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况且这夹竹桃的事情，已经是死无对证了，莞嫔不能拿咱们怎么样的。”富察仪欣（富察贵人）也是难得的有理有据。
李静言（齐妃）被说服了大半：“谁知道呢，认命吧。”
就这样一连两日，转眼到了初雪这日，每年这时候皇帝总会在毓庆宫家宴。
甄嬛好生打扮了一番，加上前两日的滋补，便如脱胎换骨，想来是要今日侍寝了。
安陵容不再关注她，挑选了一件新制的天水碧云雁细锦衣裳，那颜色清冷的仿佛是露水染成，上面绣着玉蕊檀心梅和水仙，大小颜色与真花无异。
这衣裳又用从前的红梅冷香蒸出的暖气熏了一夜，穿上后，仿佛她也化作千百朵花中的一朵。
注1：“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出自纳兰性德《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