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山深血鹃 - 长河王姬传 - 步南宫BNG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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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山深血鹃

第389章山深血鹃祝孟极抽出血珀玉笛,轻轻吹响一首乐曲。没有幻术,只是一首韶音乡曲。然而这样婉转的曲音,在张姮的梦境中操控起回忆。

偷安、反抗、不忿、报复,再到之后的一点留恋。可万般情愫组成的在血路中,抓不住也攀不到可依附之物,只能眼看着自身越陷越深,淹没的她几乎溺闭。直到空隙中伸来无数只如锁链般的血手,却并非是来拯救,只是将她从一处牢狱,投进另一处深渊而已。

张姮同时也看到很多背影,顺着满是曼陀罗飘散的阶梯走着,很熟悉,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他们是谁。忽然又飞来无数只类似乌鸦的鸟,却全身赤红刺目,叼着一颗颗人头。

张姮想逃,可她的脚动弹不得。而其中一只,猛地冲她扔来一颗血淋淋的头骨,她下意识伸手去接,可头骨瞬间碎裂,将她染成了同色,随即全部化成了尘埃

阳光透过幔帐,钻入了将将苏醒之人的眸;这是一间竹屋,简洁干净。水盆中的潋滟,也让一切有种说不出的美感。让梦境中深刻体会到的险恶,瞬间消逝不见。

“好些了?”幔帐后显出一道人影,张姮警觉起,不敢言语。那人则开始自言自语:“没人能从黑鸟林徒步找到韶音,我猜你是被迫,但也是出于自愿吧。”

张姮的手因紧张,即便攥紧也颤抖不已。

那幔帐之外的人又道:“你腰腹的伤是因为韶音,可胸口的伤痊愈,也是因为韶音,不管是生与死,矛盾都在这儿,所以你来了。但南疆不是外人轻易深入的地方,能穿过无尽大山,你绝不会孤身一人,一定有人陪着你,可他们都死了。”

张姮被戳到痛楚,那被连接心脉的蛊物开始肿胀,那人也知道,随即又道:“你想活,唯有韶音用异法可救。但你现在不想活,只想死,对吗?”

人影似乎摇了摇头,接着对张姮下了一道审判:“可惜在这世上,没人能决定命运的起始和终结,哪怕是自己。唯有万物的主宰才有资格,只是矗立得太高,便忘了自身生息的存在,于是操控旁人的性命,听着哀嚎,成为他自以为还存在的印证。”

他缓了缓又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是弱者,可同时也属于站在高处的人,与主宰的区别只在于是否想用旁人的性命去证明自己的存在。”

张姮无力感席卷全身,对方的话,好像在说她,可又像在说另一个人;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噩梦。

这时床幔撩开一道缝隙,祝孟极露出不多的面庞,张姮看着他,自然想要逃避。

可对方似乎看穿了她又说道:“解不了的难题,除了努力攻破,或许只有放弃。可你能穿过黑鸟林,也就表示你还不能放弃自己的命,不管是你的朋友还是敌人你想过生存,可现在你又不知道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了?对吗?”

张姮并不知自己眼中流露出祈求的目光,祝孟极缓缓给了她答案:“因为你的命,从来都没掌握在自己手里,所以不知不觉,你的存在,只属于别人的期许和奢望。”

他的眸色净而无秽,看透人心。张姮从未见过这样纯粹,毫无掩饰的眼睛。

在那皇城中,每个人都有着无数的面孔,唯有眼睛始终如一的浑浊。她也不想将李珌与之比较,他们也不同。

“冷静下来,不要为人的意愿左右,问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祝孟极的语言很是魅惑,和林蝶截然不同,那里有着身为人的温度。

张姮依然不知道,对于内心真正渴求的,更从没想过。

庄氏曾说,她初回宫禁,就成了别人利用的工具,或许从那天起,她就被标记了这样的命运。

很多人恨她,却拔除不掉,所以转而利用,只是孱弱不堪的身躯,始终像不会干枯的源泉,所以她又成了欲望。再之后,身边的人离她而去,那时她才发现,其实她什么都不是,她只是个极度懦弱无能的人。

她哀嚎,坐视绝望,因为知道即便反抗,也只是困兽犹斗——她是一只被关在牢笼里的兽,尽管威慑那些妄图靠近的人,可她始终在笼里。名义上,依旧是别人的猎物。

祝孟极看着她,那极美的眼睛好像和水盆中的潋滟,让人不禁沉醉:“答案属于你自己,没人会探究好好休息。”

他说完便消失在张姮的视野。安神香虽然再度燃起,可这一次她却没有沉迷。或许摔落深渊的人,已经没资格去怀疑去反抗,因为她已经被命运掌控。

竹屋并没有灯火,日落后,又是一片沉寂。到了夜间,虫鸣蛙间,一名佝偻脊背的老妪漏夜前来,打扰了此间的短暂安宁。

祝孟极用韶音语称她麻姑,问道:“您来,是因为教内?还是因为副教主?”

麻姑看着竹屋,用嘶哑的声音答非所问:“这件事你一个人抵挡不了的,只要她离开这间竹屋,韶音所有人都会知道。”

祝孟极当然明白:“可她不能一个人面对这些。”

麻姑叹息道:“那又如何?她身边的人都死了,你想让她一个人独善其身苟活?她会愿意?何况她的命除非长生蛊来续,否则就是终身留在教内,做个没有神智的蛊种。可长生蛊,连记载它的典籍都消声灭迹了,只是一个从未被证实的传说。”

祝孟极否决道:“不,长生蛊在,并且就在林蝶身上。”

麻姑惊讶道:“可如果林蝶来,你知道这又意味着什么?”

祝孟极答道:“我知道,可拜毒教,韶音,亦或是南疆也都该知道,林蝶活着就是场灾难,也是避无可避的事实,或许这正是神娘赐予的考验和唯一的机会。”

麻姑张着口,半晌不知如何答复,知道劝不动,只得无奈道:“韶音用了三十年的时间,才将林蝶的母亲赶走,又用了二十年的时间驱逐林蝶。不管他这次是卷土重来,还是为了她,都将是场灭顶之灾。可拜毒教已经和我一样垂垂老矣,一定会用她换取安逸,那样,你就是和整个韶音为敌.若你仍想保住她,那就带她去无丈天吧,或许那还有威慑林蝶的存在。”

“我会的。”祝孟极施礼,感谢师父最后的规劝。只是转身,张姮正站在竹屋门前。

天空昏暗,无月无星,压得人透不过气,她看着离去的黑影低声道:“我的出现,给这里带来了麻烦,是吗?”

她听不懂韶音土语,可心里明白,南疆不会轻易接受一个外来者,尤其是她这样的未知生物。

祝孟极诧异,不过很快释然道:“麻烦无时无刻不在,并非因为你。”

张姮现在体力不支,说完就坐在竹阶上道:“确实,可麻烦有大有小,显然我是最大的那个。”

祝孟极来到她身边一同坐下,他们从未谋面,此刻却像老友:“你不是麻烦,只是一个瓶颈,是南疆人必须要面对的。否则,噩梦终究没有尽头。”

张姮无言以对,只静静坐着,听着恢复的黑夜余音。倒是祝孟极好奇问道:“我以为,你会先说自己的答案,或者问我是谁?还有身处的环境?又是怎么到这里的?至少将来会怎么样?据我所知,中原人都很警惕。”

张姮道:“可我不想问,也不想说了。活得辛苦,就是因为说得太多,知道得太多,也想得太多人生本就如浮萍,无根也无所依傍,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清·纳兰性德《山花子·林下荒苔道韫家》)”祝孟极忽然说出文言:“命运如随水漂流的浮萍,可是除了雨,还有风,有太多不可定性的因素,能将美好的东西摧毁,但这是水的错?还是浮萍的错?是雨不该降下?还是花不该存在呢?”

说起来,好像谁都有错的,可又都没有错。不该的,只是水不该承载浮萍,而花,也该躲开无情的雨。可这又是世间的规律,避无可避,又为什么要觉得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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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孟极拿出笛子,又吹响了一首曲子,袅袅悠远,好像尘世的污浊尽散,也是梦里的声音,穿过如歌的岁月,最终化为安歇.

曲罢,张姮才问那是什么?

祝孟极道:“安魂曲,南疆每日每夜都会有生灵亡故,哪怕是一只蝼蚁,也有轮回的权利。所以韶音流传着她,希望被掩埋在绵延大山中的一切都可以安息。”

安息与否,张姮不知。但她真心希望安歌和宋钰可以去轮回,来世,也在不要遇到她这个麻烦,再次枉送了性命。

祝孟极这次没感觉到身蛊发生异常,知道对方已经平静下来,然后将一枚骨哨交到她手上。

张姮看在它,又看向一旁的祝孟极,心中的愧疚和不解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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