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帝心(中)
第360章帝心(中)张姮彻底清醒过来,忍受着脸颊的剧痛,起身说道:“长河是冤枉的。皇祖父试想,长河身在鹿寿堂,与含清殿相隔多少?怎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独身到此?就算我不喜她,可她腹中所怀的也是帝嗣,长河日常所为,无不为皇嗣将来着想。我会在这时候,为了一个荒唐的理由去害她?!何况她们可有两人,我独身一个岂能抵抗得住?!而贤妃也已经有了苏醒的迹象,我还害这宫妃有何意义?!”
张姮不管张思戚信与不信,但至少没有阻止,她见杳鸢又要狡辩,立时抓着她怒道:“何况刚刚皇祖父可听得清楚!这个婢子,口口声声喊姒玉为充子!皇祖父想想慎良仪被禁足的时间,她可不知道姒玉被贬,那么是谁告诉她这个位份的!?”
杳鸢没想到混乱中,张姮还能抓到这一细节,自知毁了计划,只得装作无辜说道:“皇上!殿下是清白的,真的与贤妃娘娘无关!既然您不信,奴婢愿以死明志!”
她说完挣开张姮的手,冲着木柱奔去,这快得谁也没阻止住,立即也血溅当场。如此,让皇上想严审的机会也没了。
可即使她活着,一切也没有意义了。毕竟姒玉死了,皇上再度陷入了绝望,张姮不管有没有嫌疑,她都要成为张思戚开启暴虐的导火索。
她被关回了鹿寿堂,身边所有的仆婢,皆被押去了惩戒所。皇帝需要发泄他的仇恨,所以即使阜平他们是冤枉的,也要成为这场惨剧的牺牲品。
张姮坐在冷清的堂内,似乎宫人的哀嚎就在身边。
一夜之间,她失去了一切?
不,并没有,因为南平夫人在封地薨逝的消息,却意外地救了她一命。当高才领着南平府的人,禀报皇上此噩耗时,他似乎真的变成了个垂暮的孤家寡人。
南平夫人留了封遗信,但内容,对皇帝只有只词片语,更多的却是对张姮的偏袒。
“.老身见人甚众,惟此玄孙,是个贤淑德者。而其乃嫡后宫,昭德宫其子,若帝不念其孤,为偏轻之事,正宫之后遂绝,皇帝之后亦此绝。须知先帝正以宠欲无度,乃为之势力者散,人心不古。万望陛下为戒。若有妾事闻之,帝但已平为度,其必有口难言,亦必有褊行无德所害。再三叮嘱,万望陛下,铭记心——南平乔氏,毕。”
张思戚忽然很想讽刺这位已入土为安的姨母!她不许皇帝偏轻,可自己句句都在偏袒!
张思戚将信纸丢在地上,挥退了所有人。直至三更天,万顺才来御前回禀:“陛下,那死去的侍监身份已经查明,是后十五所洁室之人,此次并不在随行名单上。至于是如何潜进尚不得而知。”
张思戚不言,万顺也不再说,过了良久才问道:“万顺.你觉得这一切,是她做得吗?”
万顺道:“陛下圣断,奴才不敢僭越。”
张思戚哀叹一声,遣了他出去,又只孑然一身。不管是怨是恨,是恼是悔,旁人再难窥一二.
世间事,从不会随人心而欲。不撩开这层水雾花影,不过是不想让心中挚爱伤透心罢了;这世上,能冲昏李珌头的人只有张姮,只有她一人。旁人的龌龊,不过是蝼蚁的不自量力。
他强忍不去揭开这层虚伪的皮面,只照旧做着份内之事,甚至在外,丝毫没有因张姮的事而慌乱。但深知他为人的都看得出,李珌已经在崩塌的边缘了。
可那又能如何?现在冲动,只会将张姮推入深渊。可金色面容的齐国细作已经下落不明,纵然那药中的成分绝不会让他好过,可他还是失踪了。
宋钰暂不管冤仇之事,只是张姮的体魄已经透支,忙着配置药材。
安歌从鹿寿堂回来时,也已临近天明。李珌见到她就问张姮如何?她回到:“殿下施恩多年,看守的宫人和侍卫都没有为难。她见到属下后想转告王爷,万不可求情,自保为上。”
李珌虽然猜到会是如此,可心中的焦躁依旧没有平复。
廖祈此时劝道:“殿下的顾虑是对的,如今有人触怒了皇上的逆鳞,那不管谁为她求情,都会受到波及,而没有了权势,也就只能任人宰割。”
安歌也道:“将军此言也是殿下担心。不管此事谁布局谁得利,金陵军的权势都不能转交他人。皇帝和宬王如果能守好这江山,也就不会派一个无能的人上战场了!”
李珌深深咽下一口气,缓了好久才道:“东宫的人怎么样了?”
安歌道:“吕尚令即便有心阻拦,但大趋势下,也必定会有伤亡。不过小哲子顺利出去了,宫外的人一旦得知,定会有办法的。”
此时,他们谈话的屋外,竟有一声劝慰:“越是在最无助最困难的时候,就越要隐忍!这不是受制,只是为了尽快让生机降临。”
安歌开门,见竟是东君,忙请她进来。
李珌不知她的来历,经由安歌短暂介绍,才知是太子的旧部。而她此次秘密前来,也正是为了张姮。说道:“王爷,奴婢已经和人商量,若这次殿下想要躲过一劫,还需金陵王配合。将以往宫内发生的事,全部包揽在身。包括宁湖船火,宫婢误杀和包围含清殿之事。”
众人不明这揽罪的目的,倒是宋钰说道:“事情越乱,才不会让人觉得是偶然?”
东君赞许:“不错,害人的人,赌的是皇帝的疑心,那我们也可以反其道而行。而公主被囚,金陵军也事故频发。那皇帝再深信,也会怀疑这其中的蹊跷。”
李珌道:“有人让皇帝看到了所谓的事实,但借故打压的背后,也心知皇帝绝望盛怒后,必然要为将来打算。那么最终的受益者,就是这一切阴诡的真凶!而这样的人,势必会引来非议,纵然继承了江山,那又能安稳几日?”
其实此次事件的幕后操控者是谁,大家心知肚。可目前重要的是皇帝,也只能心照不宣。
时间一晃竟过了三日,不管方方面面都无波无澜,平静地犹如一潭死水。
外臣目前也只知道姒玉突发恶疾暴毙,皇帝心伤之余才会如此萎靡不振。而不管宫务还是丧仪都不能无人主持,所以张思戚有意让何净柔“病愈”了。
可在此之前,万顺却担忧道:“娘娘有罪与否.全赖陛下一念之恩。只是奴才听御医说,贤妃娘娘已有所苏醒,虽然陛下深记贵妃,可还望陛下看在她服侍慈献皇后殁期的辛苦,给去了的五皇子一点宽仁。”
张思戚唯一感到欣慰的事,莫过于王璇苏醒,此事也只能暂时作罢。
鹿寿堂,张姮不管外面发生多少事,只努力心静下来,思索那日的不合理。
鲁佶身在宬王府,那么栽赃之事,一定是为了宬王。而杳鸢不惜以自裁的方式加深皇帝的误解,只怕他行事之前,也暗中联络了慎慧怡。此举除了给她一条生路,也是暗中引得宫内外长河府的所有势力为她洗脱冤屈。若真相揭露,那宬王必是众矢之的,而两者相争的局面开启,就等于又回到何净柔最初的棋路。
而且现在的局面,怕已经不是何净柔为幕后这么简单了。齐国,这个虎狼之国,竟用两个细作,将魏国瓦解到如此地步。另外,鲁佶的手法古怪,在张姮认知的范围内,只有林蝶能如此诡异,既然鲁佶是齐国细作,那林蝶,也就是齐国人,或者说,他效忠了齐国的谁。
事已至此,张姮已不知如何解局。她不希望一切归为末路,可命运操控着标识往绝路而去,也只望苍天能给予一个新的生机。
然而深夜时,不知守卫和宫人为何离去,紧锁殿门处,昏暗的灯光下,贺参侍阴险的脸庞缓缓出现,他带人推门进入,低声对张姮道:“殿下,奴才知道您最是仁心慈善的,可这些奴才因你受了不少折磨。您看看,多可怜呐。”
他说完,四名三思署人送进一口大箱,里面赫然躺着一名东宫侍监,浑身是血,伤痕累累,可他还有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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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参侍又道:“这人倒忠心,什么都不说,不过他什么也不知道,说也是白说。倒是殿下不想说点什么?”
张姮一脸木然,眼也无神,好像那箱中的不是人,只是一堆烂肉。
贺参侍见状,立即视意身边人拔刀抵在侍监的脖颈上,又刺激道:“殿下,事已至此,您何必固执?难道您还想在生死簿上添一笔罪孽?若是您松口,皇上必定念及旧情,而一众奴才也能躲过一劫啊。”
张姮依旧不言,平淡地看着一众人。
贺参侍最后一个眼神过去,三思署人立即将侍监的脖子划开;他们明显有备而来,飞溅出的血,竟没有一滴沾染到屋内。
贺参侍见张姮宁顽不灵,起身威胁:“殿下既然不认,那奴才每天都带一个来,若鹿寿堂的人都割完了,那也可将宫里的找来凑数。夜深了,奴才,就不耽搁您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