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玉冢
第332章玉冢
张姮回东宫时，正好有人来回禀那根羽毛的来历，经兽苑的人辨认，是出自一种宫廷常见的鸟——团子雀的翅膀。这种鸟儿纤小圆润，羽毛松而不紧，茸茸一团十分可爱，只是不易存活，故而兽苑是不会主动用它做宠物，给哪个主子逗趣的。但它偏偏出现在启元的寝室，这就矛盾了。
依照谢荃的谨慎，任何动物都不许近孩子的身，她不可能会忽视一只鸟。只可惜现在临明宫所有人都失踪了，她连启元最后的时日是怎样度过的都不知道。
安歌这时说道：“宫里人的身体必须由太医照料，何况生病也不能不喝药，不妨从这两点查。”
张姮似被点醒，忙对阜安道：“阜安，你去尚药局查查，看从我离宫到六月前这段时间，宫内的用药流量，若有人问，就说我水土不服，想配些药缓缓。”
阜安道：“那要不要叫传太医，省得戏不足，叫人察觉。”
御医方面，张姮自然联想到了田玉央，可她实在不想见这个人，拒绝道：“不用了，慢慢来，等我这病始终不愈，在传御医吧。”
阜安才走，之后温沨竟进宫来了。这点倒不惹人怀疑，皇上虽然罢黜了他的官职，可东宫授师的职责还在，如今这个时辰，他来也是合情合理。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身边竟跟着两名侍监。张姮都忍不住申斥；究竟她张姮何德何能叫人这么严防死守！
温沨倒是洒脱，对此毫不掩饰：“殿下不要怪人盯着，实在是你回来的那天动静太大，陛下和宬王这是对殿下的爱护。好了闲话莫说！殿下去曲符耽搁的时日也不短了，这功课可不能再拖了。”
他明目张胆，那两名侍监竟提笔记录他说得每一句话。可他们越是如此，温沨就越张狂，左右他平日是什么人大家都一清二楚。
张姮明白过来，于是也不在将这两个碍事的放在眼里。接着子书房里两个时辰的教习，师徒二人心照不宣。只是最后说得话，还是密密麻麻铺满了纸张，竟无一疏漏，也是佩服他们的专业。
温沨离开后便是晚膳时，此刻阜安也从尚药局领了不少药材回来。并低声回禀：“奴才跟那的侍监闲谈几句，虽然没问出年初的，可就近的可以肯定，尚药局在寍王殁前，一直在配化瘀散血的药，有百花蛇草散，还有仙鹤膏，无疑不是针对肺痨的。”
张姮心头一紧，难道启元是身患肺痨而死的？若是这种绝症，那确实不是一个孩子能抵挡的住的。而且临明宫上下全部消失，也就好解释了。
可是张思戚不是信任那个孤星大师吗？！不是有神药吗？还是说，这根本就是宬王的授意，让这个人恶意的延误治疗，又让谢荃的孩子死在同样的悲剧下？
可如果是这样，那那根团子雀的羽毛又是怎么出现的？忙问阜安：“兽苑的人有没有在羽毛上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阜安道：“这个他们没看出什么，殿下莫不是怀疑，所谓的肺痨和鸟有关？”
张姮道：“我不敢肯定，启元之前并没有不妥。而且谢荃把孩子养的瘦弱不堪，可却是出于保护，他的底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我只是怀疑这个肺痨。虽说冬季，原是风寒的敏感期。可假如说，那时候有外人知道了启元的存在，那很可能会借着他生病的时候，利用鸟，将他的病情加大。”
众人不安道：“谢婕妤出身丞相，可谢氏一门已经伏诛，皇上就是恨，也不会连自己的孩子也”
张姮摇头：“这件事，还真不一定是皇帝做的。要知道启元终究是有魏国血统的正经皇子，还是一个健康的孩子。”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宬王，张姮都不禁感叹；张昱的野心，早就尽人皆知了。可是想要揭发这件事，皇帝就算承认，朝廷也只剩下一个宬王了，他又没得选择。又何况他的帝王路也是满手血腥，事情到头，终是奈何不得张昱的。
倒不如把宫内好好肃清一番，除了启元，还有那个魏国的隐患！
夜深了，张姮因身子薄弱早已一身疲惫，简单清洗一番就准备就寝。可是章风苑今夜明显有些不同，才一熄灯，张姮忽然就被人拽上了幔帐软床。
她起初一惊，可是很快就松懈下来，但又被惊吓到，抱住李珌低声道：“你怎么进来的？！禁军已经换了人，你不怕被他们发现？！”
“我想你了。”李珌抱着张姮，感受着她的气息，这叫张姮庆幸已经身在昏暗，可面红耳赤的热度还是叫人感受的真切。
过了许久，张姮实在支撑不住，何况在李珌身边，她最是容易放松警惕。
李珌感到她的身子越来越沉，这才道：“现在金陵军靠近长阳最近，也需要走上一个时辰的路。但是我已经叫人暗中跟着赵彬，加派巡逻维护。”
张姮忙道：“你找到赵彬了？”
李珌道：“你一回城就杀了那几个蛮夷，其他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但是你同时激起了民愤，巡防总署就是想怠慢也不行，可又不敢得罪宬王，于是赵彬这个被降职的执营长，就被推出来做替罪羊。”
张姮急道：“为什么？赵彬做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
李珌道：“你之前不是办了一所私塾吗？赵彬说来也是因那里的夫子受了牵连。”
张姮没想到又跟初霁书院扯上关系，李珌只能慢慢讲给她听。
事情，也还是那些第戎人挑起的，就在前月中旬，王洐的母亲病情突然恶化，于是就接人到长阳找了医馆常驻。可他妹妹王荟一次无意间被第戎人看中，不但当场要强迫，还将王洐打伤。幸亏周覆路过将两人救下，可那些第戎人背后有宬王妃撑腰，不但事后被无罪释放，反而出口污蔑周覆借势欺压，结果被扣上个以权谋私的罪名下了大狱。赵彬去解释，可隔天也被撤去督军之位。
张姮听罢自是愤恨，可李珌却劝她不要冲动：“放心，王家兄妹虽然被关在五方衙门，可主审并未为难。你又震慑了那些蛮夷，长阳现在已经安稳多了。只是周覆被关的地方是刑部，一时没有赦令，咱们不能急于一时。”
张姮道：“朝廷现在都是宬王的势力，而且皇上恐怕对他的人炼制的药上了瘾，就算一些事我们说了查了，怕他也不会信，倒不如从皇帝着手慢慢来。”
之后她起身，将那半颗药丸和病症记录交给李珌道：“这是皇上服用的药，宋钰来了，你就赶紧交给他。另外这宫里并不见那方士，我看多半藏回了宬王府，得想个办法混进去查查他底细。还有王夫子他们”
张姮握着她的手道：“我知道，你不用担心。你只管在宫里，我的人都在，你要做什么他们都会听命，外面的事一切有我。”
张姮对那四个字，其实多少有些抵触，可这句承诺从李珌口中说出，却像吃了十颗定心丸，似乎任何惊涛骇浪，也冲击不走这河中的磐石，不自觉的.慢慢靠近，感受彼此的气息，将唇附上他的。
李珌只感觉嘴唇一阵湿润，等他明白那点柔软是什么，简直心都要从胸里跳出来，脑袋也一片空白。张姮抱着他，也为刚才的冲动有些窘迫，可却不后悔，埋在他怀中道：“我，原本我想将以后所有的时间都留给你，可是现在，偏偏又把你拽到跟我一样的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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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李珌紧紧抱住她，语气激动而慌乱，但更多的是喜悦：“没，没有！不是，没关系！不是，我.”
语无伦次，但张姮就喜欢这样的他。
清晨，张姮从朦胧中转醒，身边尚存有着余温，这表示李珌没有离开多久。不过一夜的抵足而眠，抚平了太多惆怅，让张姮对以后的困局是一朝梦醒。
端午将至，龙飞正盛之吉月，长庆殿为了皇上圣体安康，决定尽快准备祈福驱祟的八宝蒲艾绳，已好悬挂于宫中各处辟邪，但其他皆已准备齐全，唯有玉饰始终没有合适的，于是短时间内，宫中上下都知晓长河公主急需上好玉髓。
温沨来授课时，张姮也是反复念叨，表现的十分焦急。张昱看着侍监递交来的记录，虽然知道张姮准备有所动作，可也猜不透她究竟要做什么，初以为她欲要在端午那日搞什么名堂，吩咐宫内严加防范，注意各处的动向。
不过长庆殿始终风平浪静，除了玉石，似乎什么都不上心，这就让很多朝臣动了心思。他们知道这位公主深得帝心，而且行事雷厉风行，谁也不敢揣测这其中深意。何况玉在权贵人家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便借此机会想奉承一番。
所以不下几天功夫，长庆殿的私库，就被各型各样的玉石堆得满满当当。
长庆殿人紧锣密鼓，无时无刻不在谈论端午祈福等等杂事。那些个光明正大监看的侍监宫婢，不但看不出所以然，甚至还被拽上一起忙。张昱身在宫外，更是混沌不清。所以干脆将端午的所有事宜，包括大小宴席均挣到名下。
但是事情还是让他始料不及。
今日皇上正等着孤星大师的丹药，万顺先送上素粥道：“陛下的气色是一日比一日好，可见公主回宫，陛下是真高兴了。”
张思戚道：“上了年纪，就难免贪恋天伦之乐。如今除了齐国的事，倒也没什么忧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