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入林风
第349章入林风六月本就阴晴不定,各宫又忙着出宫事宜,且今年皇嗣和贤妃双重大事,加之刑案未破,这短暂的日期显得忙乱无章。
可月末,张思戚竟带姒玉到长庆殿来,其他宫颇有意外,但也只猜想是那夜宴让人记忆犹新。万顺看似解释:“德仪娘娘食欲大起,特别惦记殿下的佳肴美味。”
张姮笑道:“娘娘喜欢,本宫让人送去便是,何苦亲自来。”
张思戚难得有闲暇,诸事繁乱政务也扰心,可还是体贴的为姒玉解释:“这是朕的不是,毕竟那日太湖林的宴席叫人难忘,一高兴便允了。”
张姮道:“能博长辈夸奖,是长河的荣幸。不过今日太湖林不便,午膳不妨就摆在皋舟。临水而席,也别有风味。而且今天皇祖父也来得巧,御膳房又有了新点心。”
御驾亲临,东宫不敢耽搁,皋舟和太湖立时被打理妥当。又为着姒玉,先上了适宜果品点心,不过单有一碟面卷显得新鲜,姒玉好奇问道:“这碟中只有两个勃勃,但却不一样,从未见过呢。”
张姮道:“名字长河先不说,皇祖父和德仪可以先猜猜它像什么?”
张思戚好奇打量,忽然太湖传来些小鸭叫,一看那水上的,立即恍然:“这点心竟像鸳鸯。”
张姮笑道:“皇祖父说得正是,这道点心就叫鸳鸯卷。一个是麻酱活得,一个却是葡萄、栗子、黑豆和甜桔做成酱卷成的千层饽饽。不仅美味,鸳鸯的寓意也象征那‘止则相耦,飞则成双’的恩爱夫妻,送予皇祖父和德仪娘娘不正合适?”
张思戚兴头上没听出不妥,但事后倒有几分在意。只是张姮和姒玉相谈甚欢,一时没敢打断。
其实张姮如此,就是借机提醒他,后宫不管多少女人得势,都只是妾侍。唯有她的祖母康皇后,才有资格与皇帝称夫妻之词。而且这点心还有另一层深意,只听她略闲谈道:“这不管飞禽还是走兽,各地皆有不同的风貌。长河听闻沙漠有骆驼,被人称为沙海之舟。平原林地亦有大鹿,脖颈堪有一丈。特别是书中所言,冥海天池有鲲,其长居然比大鹿更甚,不知千里不可衡量,当真玄妙。长河想,若有朝一日得见,那真的一饱眼福。”她说得天花乱坠,转而问姒玉:“德仪娘娘,你说是吧?”
姒玉笑道:“殿下慧智,嫔妾愧不敢当。只想着待他日新嗣出生,以后也不愁人教导。”
张姮谦虚:“书中所言而已,不过是闲闷预览一番,倒也十分有趣。只是长河虽有心找娘娘说话,怕只怕说得古怪,娘娘不喜,反迁就忍着。所以趁这机会,敢问娘娘最喜欢什么类型的书,古典文献、诗词歌赋、野史杂谈、地域风貌,还是当代话本恒言啊?。”
姒玉羞愧起:“嫔妾不如殿下知多,倒是对话本偏爱些。”
张姮道:“这德仪莫怪长河多话,这偏爱的性子如今得改改了,毕竟皇子要有皇子的品格,须得知书达理,更要礼贤下士,行为举止一一代表着皇室,不可有失。虽说这有夫子和宫仪教诲,可母亲莫不是孩子的榜样,这言传身教,万不能马虎啊。”
姒玉连忙应承,张思戚倒是敲响了警钟;那公子崇和竞陶嚣张跋扈,不正受了母亲的影响?当即也重视起来:“长河说得有理,既然德仪胎像稳固,以后你便多看看书,静静心,至于话本戏曲这类的东西就先免了,让皇子也学一学正经的。”
张姮只觉得张思戚这番胎教言论很好,于是趁热打铁:“不过书籍对孕者来说,还是繁琐了。而且孕中易疲累,长河倒有个稳妥的办法。倒不如请阮美人去给德仪念念书,一来解闷,二来受了熏陶,皇子也能提前感受,这三则,阮美人身子虽已好了,可她一个美人,难免孤单啊。”
姒玉面容有些僵,张思戚却觉得此事可行,又一想到阮珍儿那纤弱之身,难免起了恻隐,当即说道:“长河此法很合朕意。万顺,你这就去告诉宁妃,即日起,晋阮美人为淑仪,日后入戌绛宫为德仪念书解闷吧。”
万顺领旨,张姮笑道:“还是皇祖父思虑周全,两人都是仪娘娘,外人也不会说出个高低不平。而阮娘娘贤惠,姒娘娘在身边必定深受熏陶。”
姒玉坐在一旁赔笑,张姮可不管她心里愿与不愿。
她早收到高才的人通风报信,说姒玉昨夜在宫里对张思戚撒娇,以口腹为由欲往东宫。皇帝看在皇嗣的份上,自是不会拒绝。可这事落在旁人眼中,却是大大的不妥——也太没个尊卑了。身为宠妾,私自踏入嫡宫,何况是在孕期,若叫人揣测起来,分明是有心让自己的皇子入主东宫。
而张姮对她从来只是面上的情分,既然她恃宠而骄,那就让她尝尝这番苦果;别以为此时得意,眼里就没个规矩,可以无法无天。
姒玉显然通透了这里面的含义,也就不敢再多话生事,全程都是祖孙二人交谈,她倒是被晾在一边。一顿午膳后,便悻悻离去。
不过张姮还额外提点姒玉身边的双燕:“今日这所有的佳肴,都是秉承了万总管的御膳房所制,娘娘若是回去吃不惯,那以后,可别没事就想往东宫来,路途遥远,万一有个好歹,也别对外说是这边冲撞了。”
双燕心中一慌,张姮这话里有话,倒叫主仆二人没了后路。待她们走了,王纯道:“这德仪央求皇上送她到东宫,岂不是有意怂恿皇上那个意思。她若不知这里的厉害,身边人怎么也糊涂?”
张姮道:“宫里的女人,争名逐利就是为了这个。只是她这份心暴露的太快,反叫人生疑。”
安歌道:“欲盖弥彰,灰鸮暗卫有消息说,郑院判为她诊脉时,时常会提到宬王,但不是关于朝廷,反而对他的私事感兴趣,很多王府内的消息倒由她们传递了。”
张姮道:“什么样的私事?”
安歌道:“生活起居,无一不问。”
众人面露谨慎,也有尴尬不知所措的,安歌继续道:“皇上许久不问神丹,宬王府内的方士,转而专供宬王药品。只是他体虚,这丹药越吃,一些病反而越大。睡眠发浅,虚汗频发,连带口渴难耐,情绪也暴躁。甚至最近有了起夜的现象,不是呕吐就是下腹疼痛。”
张姮问道:“郑院判怎么说?”
安歌道:“他怀疑宬王有痫症。”
张姮诧异:“这病也有从母胎遗传的,元容也是容易疯癫,何况当初竞陶受不得打压,当众狂言的症状,如今想来与惊痫倒是相似。但公子崇正常,这真会是先天的痫症吗?”
安歌表示不知:“他是与否,都已在服用丹砂了。而且姒玉是真的着急,她脱口说的一句话,叫当时的暗卫听来都觉得不可思议。说‘若他如此,那我的孩子怎么办?’”
这话简直不打自招——二人不但早有勾结,甚至以宫妃之身珠胎暗结,混乱皇室血脉!
张姮暗叹,不过更叫骇人听闻的,是接下来从交宸宫发现的事——阮珍儿很可能是旧臣遗孤,少师冯垣的外孙女。
“什么?!”众人不敢相信,张姮也没想到阮珍儿是当年“太子巫祸”的受害者。那她进宫来是为的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忙道:“她若报仇,承宠后,机会太多。可一直隐忍不发,不是别有打算,就是被人以相同的理由策反了。”
安歌道:“断其江山,可比直取一人性命来得有吸引力。”
张姮点头:“姒玉既然早知道张昱不妥,那势必会为自身筹谋。而阮珍儿看似柔弱可欺,如今有可能成了何净柔新的棋子,也不可小觑了。我看得出来,皇帝对她可比对姒玉上心。而何净柔早让我察觉姒玉是大随氏人,那么将其以合理的罪名除掉,也就顺理成章。”
安歌道:“可她有皇子,皇帝纵然不愿,可心中也必定恨你又断了他的期许,宬王更不用说。”
张姮冷笑:“再不可思议一点,如果阮珍儿,是故意让人发现她另一个身份呢?”
“她主动暴露?!”安歌大骇,张姮道:“她的身份,入宫后没人察觉,何况弑君如此大逆之罪,足以说明她的隐晦。可现在她不介意让人知道,这就说明有人已经认定,我会为了宗室除掉姒玉,但在此之后,阮珍儿如果也怀有帝裔,那她的余孽身份,依旧能为我所容吗?退一万步讲,我因太子巫祸不介意,那宬王又能忍吗?她这个未来的太妃,也绝不会让新帝位顺理成章了。”
安歌不觉得阮珍儿会发现灰鸮暗卫,但一想到始终未找到的齐国奸细的手段,便觉得不无可能。
张姮看出她的担忧,说道:“这段时间,让暗卫都撤出宫去吧,既然已经暴露,那么就不能让以后的事栽赃到他们身上。不过何净柔只用一个齐国奸细,就能谋划这么多,当真不可思议。”
安歌不敢耽搁,而吕尚令也是尽心竭力。有张姮洞悉一切,为人又谨慎低调,不管是奸细还是六尸案都进展迅速,目前已将目标盯在了禁军身上。
那六个人的尸检报告表明除去豆连,剩余皆亡于利器伤,其伤痕既快又狠,也正如高参侍以前透露的,他们可能被禁军诛灭。加上火药,那禁军管辖下的烟火库,就更脱不了干系。
6◇9◇书◇吧
因着口谕,吕尚令突袭禁军搜查,但为时已晚,当夜一名禁军都尉竟然自杀身亡。且从这人屋中搜出了火药,挂有鱼钩的鱼线,一套夜行衣,一架短小精干的特别弩箭和一支不同其它,箭头犹如利刃的特殊长箭。经过三思署辨认,与尸体上的伤痕一致,甚至还在隐秘暗格中发现一封寄往齐国的书信,一应皇帝怀疑的证据可谓“应有尽有。”
肖因当夜面呈君上,自问有愧,也不敢对皇上的斥责发表言论。但他确实不知这属下为何会是齐国间谍,更勾结内宫杀害宫人。
张思戚因肖家和张昱的关系,趁机撤掉了他的统领之职,也认为再有外人窥伺,对皇城更是不安。于是颁布圣旨,自即日起,禁军统辖全部由张思戚本人调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