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霜红
第117章霜红
张姮不是路痴,从柳枫斋到膳厅的路还是记得的,而她也无心欣赏乔府的景致,很快就回到了住所。不一会儿,兰溪又亲自送来需要抄写的经文,两人都是心如明镜的,也没有多纠缠。只说她的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在南平夫人回府前,尽数将那些“别有用心”的赶走,其中有一半儿居然还是乔府的旧人,他们禁不住诱惑,收了些权贵家眷,特别是竞陶的贿赂,虽然只是以此传递消息,但难保日后没有擅自行事的。
——南平夫人最恨的就是吃里扒外,哪怕有一点点心思也不行!
柳枫斋外如火如荼,张姮却不管,一天只安静抄书,偶尔到院里舒缓筋骨,只那一抹艳红仍会不经意闯进视线,却又抓不住踪迹,最后索性也不管他。只下午时,张姮下意识喊人续水,忽然被另一道身影遮住视线,抬头,来人竟是南平夫人,不声不响。
张姮忙起身行礼,对方却知看纸上的字迹,难得夸赞道:“字体娟秀,也不失工整大气。难怪皇上喜欢你的字。”
“谢夫人评价,如果能入夫人的眼,也是这些字迹的福气。”
“翁主在这儿住的可还习惯?”
“很清静,长河喜欢清静。也多谢夫人让我远离一个是非之地静心抄经,或许您觉得长河是奉承,但长河在夫人身边,很难得觉得心静。”
“真的吗?”
“真真假假,夫人愿意当真那就是真了。”
“你真是有趣的人。”南平夫人放下经文,坐在张姮对面忽然说:“其实那天,老身早就派人去请皇上回宫了,否则以殿下的能耐,怕是制不住元家母女的。”
张姮早就料到,单凭竞陶那点伎俩,还不至于叫一个一品国公夫人屈尊降贵做那些龌龊事,只问:“夫人是帮她,还是帮自己呢?若是后者,那长河还得谢夫人相救。”
“老身讨厌被利用,算是帮我自己吧。”
“那长河冒昧问一句,既然您不想涉足这浑水,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我也不知道,或许人真的老了,想要给自己最后留下点念想吧。”
“长河失言了。”话虽这么说,但张姮却没有半点表情。南平夫人摇头,只好奇地问:“那昨夜,长河殿下是躲在哪儿呢?这乔府虽不比皇宫,可也是一品公爵的府邸。”
“夫人不想猜猜?”张姮反问,南平夫人突然望向院中的大树,意味深长道:“那里,是吗?”
“夫人居然猜到?”张姮多少有些惊讶,她原以为南平夫人会说藏在柜里或者床下的。但南平夫人也不全是猜的,毕竟,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呢。
二人正闲聊,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茶香,张姮望去,只见门外走来一名红衣男子,长发飘飘,真正的肤如凝脂俊秀无双,秋水明眸更是说不尽的柔情,樱珠般的嘴唇微微翘起,尤其是眉心一点丹红,说妩媚不算,说妖孽也不是,俏皮也好,柔美也罢,丝毫不违和;张姮看得都有些发愣,眼前这人,简直是一枝摇曳于春风中,美艳的芙蓉!
那人放下茶具,张姮轻咳掩饰尴尬,对方非但不介意,反而那浓密的眉,微翘的睫毛和那露水清澈的眼眸,皆透出欢悦。柔声道:“这是霜红的拿手好茶,水仙贡眉,请殿下尝尝。”
张姮看着这唤霜红的男子,熟练做着一系列烹茶的工序,忽然脑子反应过来;不是有人和她提过的吗!南平夫人身边有个男宠就叫霜红公子,难怪一身艳色装扮,举手投足都昭示着含情脉脉。
“殿下请用。”茶杯捧来,霜红见她迟疑,又用绵言细语提醒。那嗓音异常的干净,张姮也相信这世上不会有人拒绝聆听。只他亲手奉茶,动作显得有些“过于亲密”了。尬笑着,只当他的身份使然,遂接过便放下,保持着几分疏离。
——开玩笑!南平夫人可还在呢,要真出了误会,人家没准就大卸八块了她,连理由都省了。
可霜红见她不用,不掩失落。南平夫人好似维护,只问:“怎么?霜红的茶不合殿下口味?”
张姮借故推辞:“哪里,公子是无双之人,所沏的茶自是芳香醉人。只方才长河见工序有些复杂,就想多看一会儿,夫人不要见怪。”
南平夫人笑笑,意味深长。霜红就站在两人中间,也没退下的意思。
张姮实在不知所措,狐疑这两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看到桌上的经文借故又道:“夫人今日辛苦了,长河尚有几篇还没抄完,不如夫人先回房休息吧。”
南平夫人先是一愣,然后好似了然,浅笑道:“是啊,老身着实累了,既如此,那殿下就先忙吧。”
说完起身边走。但是.但是她没理会霜红,就直接走了啊!他为什么不跟着离开?换言之南平夫人为什么不带他走??
张姮心中大骇,霜红依旧笑眯眯地站在那,完全不懂什么是避嫌,有些咋舌道:“那个公子,你家夫人走了,你”
霜红公子理所当然道:“是,夫人去休息了。”
见他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张姮几乎下意识地挪到一边,离他远远的。
“殿下不继续抄书了吗?”霜红轻笑,害得对方在尴尬的气氛里六神无主,却会错了意,又说了一句让人险些跳脚的话:“如果殿下也乏了,那霜红可以帮殿下研磨,这样殿下能省出些时间休息。”
张姮心里已经想不出别的法,慌忙道:“不,不用了,我写了一天很累了,我出去走走,公子自便!”
说完也不管霜红一溜烟的溜了,七弯八拐的直跑得气喘吁吁,好像后面跟着几匹狼,却暗自庆幸;亏得她还有远离是非的体力。
只不过怪异的事并没有完,霜红竟一直呆在柳枫斋没有离去。张姮回去看时,他不是收拾书桌就是独坐在里面喝茶,好像那是他的卧房,吓得张姮一直躲在外面,直到夜幕低垂,见人离去才松了口气。可她还没缓过神,兰溪后脚就寻到她,说是夫人的意思,让她明天搬到宝祥院去居住。
霜红的俪兰阁,跟宝祥院只有一墙之隔。
张姮有些抓狂,此刻实在理不清头绪,晚上沐浴后,对着亲来照顾的兰溪问:“嬷嬷,霜红公子到底是夫人的什么人?”
兰溪手下一顿,反问道:“殿下是听到什么了吗?”
张姮面上只说没有,兰溪叹声道:“公子的事,夫人原是严禁外传的,只一来二去生出许多误会,殿下切莫相信,也不要细打听,左右夫人在长阳是住不久的,等过了这段时日便会好了。”
然后就闭口不言,张姮明白,兰溪是南平夫人的第一心腹,要她知道的自然知道,不要她知道的,她也会装做不知。
张姮又问:“那嬷嬷来我这儿,夫人那边不用看着吗?虽然我和夫人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您是她信任的,她不会生气?”
兰溪解释:“夫人的脾气奴婢很清楚,她说了不许旁人打扰就是不准。不过夫人有分寸,殿下不用担心。”
“我才不担心她。”张姮嘟囔,兰溪回头道:“殿下您说什么?”
“没,我觉得夫人一个人总归不好的。”张姮慌忙解释,倒是兰溪叹息一声:“难得还有人惦念夫人了。”
“怎么?”
“其实夫人自从做了南平公继妻后,一晃六十多年,几乎是被放逐一般无人提及了。”
“怎么会?夫人不是”
兰溪不愿多提霜红,倒是对南平夫人的事直言不讳,好似讽刺的说:“一个徒有虚名的摆设罢了。当年国公爷在时,为了先帝稳定朝局,就提议将女儿嫁给南平公长孙炎,那时候的夫人只有十六岁,而南平公已经四十有余了,虽然是皇上赐婚,但这样的夫妻会有多少感情呢?相互忌惮,相互猜疑,相互憎恶,十年的夫妻啊,过得就好像一场笑话。”
张姮又怎会不明白,凡是能坐到顶端高位的人,哪个不是劈荆斩月,步步为营的,谁又从一出生就手握重权,懂得谋算人心,略带好奇地问:“夫人.没有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