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苏春生来访
第230章苏春生来访元宝见倪余泽被自己说动,又赶紧再加一把火儿,“如果余老太爷在世,估计一定不会留下这样的家训,就算大夫人是余家第二代的家主吧,那么既然大夫人能改,现在换你做家主了,为什么就不能改呢?!”说到这里,元宝就不继续往下说了,她相信倪余泽会想明白的,而且转变观念这种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行的。
或许元宝的这种观点能说服倪余泽,但绝对说服不了对余家深感愧疚,把余大姐的遗愿当成终生努力目标的倪大老爷,倪大老爷当初教训倪余泽的那些话被倪余泽刚才用来回答元宝了,当然了,倪大老爷的态度可不会这么好,至于其中夹在了多少威胁训诫,元宝可以从倪余泽说到这些时,那无比黯然的脸色上猜到一二。
值得一提的是,倪余泽的心思还是很灵活的,他说既然他的倪姓后代可以不遵守余家家训,那他可不可以从现在开始准备,而且只是造船出海,并不为经商获利?
元宝笑了,毫不吝啬地夸奖道,“你真聪明,大老爷怎么说?最后被你说服了没有?”
倪余泽没笑,“父亲说不可以的,我这样出风头,被皇上看到眼中的,到时一样会招灾惹祸,”见元宝要张口,语气深沉地补充,“父亲他,说对了!”
元宝心底一沉。
父子之间那次交锋,再次以倪余泽的受罚而告终了,可倪余泽并没放弃自己的梦想,他经常私下里偷偷打听关于造船的事,甚至还想背着父亲建一个船坞,却因被倪大老爷发觉而无疾而终了。
倪大老爷痛心疾首,严厉地警告倪余泽这样会惹来祸端,并对他严加看管,但有些事还是晚了。
经过多年的苦心经营,余大姐的嫁妆在倪大老爷手里终于有了足够多的收益,能承担得起太后那三百万两银子的分红了,于是在倪余泽十岁那年,父子二人进京面圣了。
倪大老爷按照余大姐临终前的嘱托,把太后应得的红利银子划归到了倪府中,然后把余家的船队整体推了出去,皇上准奏,可父子二人还没来得及高兴,皇上便提及,听闻余泽侯小小年纪就对航海颇有心得,立志要造历朝历代都未曾有过的大船,他深感欣慰,然后转手就把余家的船队给了倪余泽,还勉励他说,希望他用自己的才华尽忠报国,做出前人所未有的功绩来。
从那以后,余家的船队便消失了,这世间有的只是余泽侯府的船队,而实际上,只不过是船队换了一个徽记而已。
倪余泽无法形容出自己那一刻的感受,一方面他因愧对母亲的希望而感到无比自责,一方面又因余家的历史而对皇上此举产生了深深怨恨,此外,还有他的梦想有望实现的激动和兴奋,这种复杂激烈的情感简直要把他幼小的心灵给焚毁了!
而元宝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银子呢?只给了你船队,关于要不要缴银子的事,皇上又是怎么说的?”她如果没猜错的话,倪余泽要上缴的银子就是这么从三百万两变成了八百万两的!
果然倪余泽回答,“因为太后的分红银子,由倪府这个皇商负担了,我的船队以后就只需缴固定的利税银子,定额为五百万两,而做为回报,凡是我名下的产业终我一生都可免商税!”
这种方法可以说是一种变相鼓励,就是希望船队到了倪余泽的手里后能不断地扩大,表面看来倪余两家付出的好像是多了,公平说来,其实要比以往少。
当今皇上鼓励农耕经商,开荒免税,商税和农税一样都是十税一,商税这个“一成”指的是营业额,而不是利润,当然了,这种税收只是明面上的,实际上因为官员的各种勒索和明目繁多的地方性私自征收,商人们真实的付出是远远高这些的,不得不说,这个时代做生意真的很不容易!
但倪余泽的生意不存在这些问题,没人敢对他名下的生意玩儿这套,所以皇上封的这个“余泽侯”的名号,还是给他带来了很大的现实利益的,从这方面说,倪余泽应该感恩。
元宝是这么算的,如果倪余泽名下的铺子,每年需缴纳的税金超过了五百万两,那么倪余泽实际上就是赚了,倒算一下的话,就是营业额得达每年到五千万两,根据元宝近期参与拢帐得到的信息,她觉得,想要达到这个营业额,对倪余泽来说并不是很难。
况且,倪余泽还可以像皇上希望的那样,扩大船队规模,想到船队那吓死人的利润,多出的这五百万两利税银子真的不算什么!
元宝正在这里喜滋滋地盘算着,想着怎么劝倪余泽不必为此过多的恼恨皇上,倪余泽已说起了接下来发生的事。
皇上如此安排,其实最接受不了的是倪大老爷,元宝推测那种感情一定相当强烈且复杂的,其中有长久以来的怨气,不能完成妻子遗愿的遗憾,多年的努力最终打了水漂的失落,唯一的儿子不服管教终于惹来祸事的气愤,应该还有对倪余泽未来的担忧……
但倪大老爷不能说,面对皇上这样的安排更无力反抗,所以他憋屈得出了皇宫就吐血了。
倪大老爷在京城养了一阵子的病,但不见好转,只得挣扎着回了宁南府,随后病得日渐沉重,转过年来就病逝了,那时距离他带倪余泽去面圣不过是几个月的功夫儿。
可就是这几个月的功夫儿,对倪余泽来说不啻于一场永远都醒不过来的噩梦。
随着倪余泽简单的描述,元宝仿佛回到了倪大老爷生前那段最后的时光:倪大老爷病体伶仃,却还支撑着不断操劳,小小的倪余泽有时跪在床前的踏脚上,有时跪在这张大床上,帮倪大老爷整理那些永远都做不完的账目,耳边是倪大老爷严厉悲伤的训斥,鼻翼间充斥着永久不散的浓重药味儿……
倪大老爷没完没了地重复余家的血泪史,倾述着从这次面圣中得到的种种负面情绪,他不仅是简单的倾诉,还要让倪余泽认同接受并执行,就差没让倪余泽发毒誓,而之所以没做到这一步的原因,是倪大老爷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又会提高船队的利税银子,毕竟,倪大老爷这么做是因“爱之深责之切”,想要用自己的教导帮唯一的儿子消灾惹祸,而不是把倪余泽直接逼死!
可倪老太爷这样,就不会把倪余泽逼死了吗?要知道,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不是无限的,况且,倪余泽那时还不过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就是倪大老爷本人,元宝都很怀疑,在面圣之后精神就已经出现了某种异样,只不过没人察觉罢了。
值得一提的是,倪大老爷在临死前才告诉了自己和倪老夫人之间的“渊源”,为的是,提醒倪余泽今后小心,可以说,该做的不该做的,该说的不该说,不久于人世的倪大老爷都为倪余泽说了做了,而他唯独没想到的是,倪余泽就这么在他另类的教导下,产生了一种错觉,认为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自己!
最终,倪大老爷吐血而亡,据说死了还闭不上眼睛,而是死死瞪着倪余泽,用手合都合不拢,直到倪余泽哭喊了好几遍,“父亲,我懂得了,我记下了!”这才倪余泽亲手合上了。
元宝瞪大了眼睛听着,忽然发现,倪余泽原本就过份白皙的脸庞已褪尽了所有的血色,变得惨白如纸起来,不仅如此,他的身体也微微颤抖着。
一滴泪水顺着倪余泽的眼角滑落了下来,无声无息,偏偏给人的感觉沉重无比,它缓缓地流下来,流到半路就消失不见了,仿佛重新融入到了倪余泽的身体里,根本就不曾出现在旁人的眼前。
元宝傻傻地看着,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倪余泽哭,以往无论病重到什么程度,痛得多么厉害,元宝都没见过倪余泽掉一滴眼泪。
元宝听到自己的声音呆头呆脑地问,“倪余泽,你不会傻到认为,其实是你把你父亲给硬生生地气死了吧?”
不能怪元宝会产生这种匪夷所思的念头,实在是倪余泽提到倪大老爷的死和倪老夫人事时,表情太过奇怪了,元宝还记得,倪余泽曾经认为倪大老爷是被倪老夫人给害死的,可现实情况是,倪大老爷的死因真是再清楚不过了,而且他临终前那么长的时间,倪余泽一直守着,如果有异常的话,倪余泽又怎么会发现不了?就算是当时没察觉,过后又怎么想不起来?!
倪余泽这种无端的猜疑和怨恨,给元宝的感觉就如同是,一个小孩子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却偏偏把责任推给旁人,就算是这种推诿毫无道理也不敢承认,只因为他犯错的后果已严重到了他根本就无法面对的程度。
不,不对,倪大老爷去世时倪余泽才十一岁,根本就是个真真正正的小孩儿!
“滚——滚出去!”一声非人类的嚎叫从倪余泽的胸膛里发出,他像疯子一样抓起面前的元宝,狠狠地丢下床去,随后他也无声无息地倒在床边晕过去了。
元宝“噗通”一声掉在踏脚上时,也通过倪余泽的表现意识到,她,猜对了,而且,她也明白了,这就是倪余泽的病根儿!
床外响起了静宁急急的吩咐声,“快,快去请大夫!”
元宝从踏脚上缓缓地站了起来,内心并不如何慌张,她甚至在想,倪余泽到底是真的因为疼痛而晕过了,还是因无法面对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恐惧而晕过的,但不管怎么样,倪余泽总有一天要面对这一切,尽管这对他来说,一定很难很难!
元宝将床上的两层帷幔全部高高地挂了起来的,完全不管倪余泽现在正赤|裸着上身趴在被子上,对刚刚赶来的赵大夫说,“该把脉把脉,该施针施针,有事我担着!”
赵大夫叹息了一声,不再犹豫,往床边走去。
元宝刚要离开,就被已泪流满面的静宁拉住了,“元宝,元宝,怎么会这样……”很显然她和静安刚刚都听到了倪余泽和元宝的对话。
元宝安慰地拍了拍静宁的肩膀,“没关系,你的公子会好起来的,他比我们想像得要坚强得多,”想想说,“其实这就像是个脓疮,忍着疼挤出来就好了!”带着和年龄不相符的淡定,缓步走出了内室。
元宝失宠了。
从这一刻起,元宝再也没有见过倪余泽,而倪余泽也再没提到过她,更没让她再到自己身边来侍候。
“昨日公子虽是没用午膳,但补汤用的并不比往日少,晚膳也用的和以往差不多,夜里睡的还算好,哦,对了!”静心一拍手很是欢悦地说,“公子的膏药不仅****用着,现在还许赵大夫给他施针了。”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元宝,伸出手来在元宝的肩头拍了拍,“真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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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一离开倪余泽的内室,元宝就来了总账房,因为地道的入口开在倪余泽内室净房附近,所以元宝这次来是从外面的路上绕过来的,距离真是挺远的,为了不走来走去地耽误时间,元宝索性吃住都在这里,反正估计倪余泽近期不会想见她了,结果,今天一大早,静心就热情地跑来向她汇报那边的情况了。
元宝捏了捏眉心,视线根本就没离开面前的账本,对静心挥了挥手说,“好了,要是那边没有大不了的事,你就不用天天来跟我说了,我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