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曾是惊鸿(十一)
伏依依与越逢桐和落半夏一道来的,似乎是越落二人北上时有意同他打个招呼,结果就被他留在了水镜轩,数日后一同出发来的苍衡。明霄建议他亲自拜访世子府去看越溪桥,纵然重景与他曾是敌人,可他们好歹也为了同一个女人合作过。而如今即便是在“那个魔头”的主场,重景也不至于对他怎么样。
不过越逢桐今日已经见了那刺猬,他们姐弟二人总要先叙几日的旧,还不到他出场的时候。
而听罢这句“我便先在附近的客馆留宿几日,正好也逛逛这乾闻王都——从前虽来过,却未正经逛过”,明霄不由劝道:“轩主还是少出去晃的好。你此行只带了百里,在客馆留宿亦不能保证安全,不如住进世子府来,整个苍衡已没有比世子府更安全的地方了。”
伏依依鼓着腮帮子,歪了歪头看着她:“这是何故?”
“……你方才当着明枕的面跟我说你扒了他的老底,还要我像以前那样回报你。”明霄有些无奈地虚阖着眼,“轩主已将他查了个底朝天,还能不了解他有多喜欢暗杀自己看不顺眼的人?”
伏依依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半晌才合了扇子,捧腹大笑起来:“我设计杀过的人,可比他见过人都多。若他真能杀了我——多退几步,只要他能伤到我一根头发,我便把水镜轩名下的所有产业都遗赠给他,权当作娶你的聘礼如何?”
明霄挑了挑眉:“那轩主当初又是怎么被公子算计着,去重霄阁求宣阁主救人的?”
男人脸上明艳的笑容立时僵了,唇角和眼皮都抽了好一会儿,捏着扇骨的手掌青筋暴起。
明霄低头清了清喉咙,不再多言。
伏依依合着眼深吸了口气,“呵”了一声,重新展开扇子狂扇:“想当初在凤凰榭,就连宣那小子都被我玩儿得团团转,若非溪桥那丫头美色误人,我又何至于栽到区区一个小辈手里。”
想来,伏依依的年龄一直是个谜。听说他十年前就已掌管水镜轩了,十年前也依旧是这副模样。
他的身体……也像是正常的二三十岁男人的身体,可他的一切却似乎都是谜。
贴在前襟里的是方才伏依依在霁月楼给她的那两只信封。她到底是将关于自己身世和明枕一切的情报都收了,只是还未决定何时启开。
今后都要在这不同于武林自由之地的苍衡生存下去,如果只了解敌人,而对自己一无所知,当真会走到连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那一步罢。
而明枕……除了在床榻上的时候,又何尝不也算是她的敌人呢。
“我倒是不惧他什么暗杀,可你呢,明霄。”
身旁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令明霄打了个激灵。
“明枕调教女人的手段可比我想象的丰富多了,你方在他眼皮子底下答应回报我,不怕等你回去那日,他也会将那些手段用在你身上?”
“……”明霄看了他一眼,很快笑了,“我也想象不出,所以要亲自一试。”
伏依依几乎没见过她的笑容,此刻一见,竟打了个寒战。
“这是……情趣。”
她幽幽道。
一刻钟后,明霄独自回到了世子府。伏依依还是没打算今日就去探望越溪桥,送她到大门口便风骚地离开了。
而进了府,听说重景不久前找过她,明霄直接去了他在府中另置的一座私院。那院子专门供他制皮制药所用,她入府的当日他便告诉了她,算是示意她可以随时去帮忙。
虽然她没有什么看法,可在暤昭武林待久了,也知道正派人士——不,是稍微正经一些的武林人士,都会认为公子这一手易容制皮的本领上不得台面。就算是放到如今的苍衡,也是上不得台面的。
他若只是七星教的高职倒也罢了,最重要的身份却是一国世子,面对的敌人还是一个已经足够上不得台面的兄长。他本人确实也不屑在苍衡用这种本领达成什么目的,幼时之所以学习再到专攻,本是为了防备恶人的暗害的。
熟门熟路地进了其中一间屋子,果然见重景正在低头做事。明霄跑上前扫了眼他手里的东西,视线在他手边那副画像上停留了几瞬,想了片刻才意识到画上人是谁。
正式制皮之前,需要几张应制面皮的画像,从整体轮廓到各处细节,画得越精细,做出来的皮也越真实。
“公子已经决定了吗?”她很快明白了他想做什么,问道。
那副人物全像的下面是几张细节图,不算完整。画这些东西至少要费半日的工夫,看来他也并非是在晨间听了她的讽刺后才突然决定的,而是早有此意。
重景点头道:“轮廓的部分你来做,若有余力,已经画出来的这些也可试着制。”余光瞥见明霄已经伸了手,便补充道:“我需要画接下来的图,另有一张也要做,且需更精细。”
明霄问他最晚制出成品的限期,他微微颦眉:“明日戌时,后日行动。”
……
内院,世子卧房。
越逢桐本是打算先与越溪桥见一面示意自己来了,而后去洗个身子洗个衣服,至少不要灰头土脸地陪着她和小丫头。
越溪桥硬是不让他走,一定要他在晚上重景回房前一直陪她待着,帮她给孩子换尿布,哄孩子睡。
“……原来你是会让公子回房的。”越逢桐缓缓点着头,“我看你也并非对他狠心绝情,为何还要家暴他?”
刺猬差点儿听懵了:“什么狠心绝情,谁家暴他了?”
“这王都都已传遍了罢,说你自打被接到这里起,就因为孕中难受而天天家暴公子,还打肿了他的一只眼睛,所以他才会覆面具。”
“我若真的家暴他,他早残了!”不就是兔兔拳吗,至于吗!
刺猬气得嗷了一嗓子,又立马捂住嘴,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往摇车里看去,见小女儿没有被自己嚎醒才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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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逢桐挑了挑眉,轻笑一声。
从被她强行留在这里起,他就有些自暴自弃地坐在了地上。他们就一个跪着一个坐着围在摇车旁,他给她讲故事。
倒也不算是故事,全是她自己的事,更准确地说是她与重景之间的,被她忘记过的那些事。
而这些事,从前都是她得意地一件一件讲给他听的。
小时候她一边倾慕着重景,一边又有着自己的打算,希望能通过得到重景的宠爱而换取逢桐的自由。故而和重景之间发生什么事,她都会和逢桐说,直到离开七星教去水镜轩。
认识重景后,她在七星教只待了一年,故而逢桐所熟悉的也只有那一年里的事。那时候重景强迫自己将她看成孩子,她也确实还算是个孩子,他宠她就像是哥哥宠妹妹,纵然他心里还是很希望她能成为他未来媳妇的。
她在水镜轩待了两年后,逢桐离开七星教去了重霄阁。那两年间她与重景才算是开始定情,逢桐虽然没有听她亲口说他们的事,却能从南门疏那里知道不少情报。彼时重景也渐渐将逢桐当成小舅子来看,偶尔也会对他说真心话。
只是最关键的那段时间,最关键的那几句承诺,除了重景和当时的她,却再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