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在温辛念小学一年级时，梁英带着温辛去刚开业不久的新超市。

温辛没来过这种地方，就连小卖部大部分时间也只是在外面瞧瞧，看别人携着满面璀璨笑容从里面拿着辣条、糖果或者新的文具出来，温辛是有一点羡慕的。

他只有在墨水和本子用完才会进去买，东看看西看看，最后挑好墨水或本子，付给老板在手心攥了很久的，皱巴巴潮乎乎的，正正好的纸币。

温辛跟着梁英进到里面，里面充满甜腻香气，味道很好闻。梁英牵着他路过琳琅满目的货架，最终停在玩偶货架前。

温辛仰着小脸看各式各样的玩偶，眼里亮晶晶的。最终他的视线停留在一只棕色玩偶熊上面。它眼睛一大一小，脸是歪的，被塞在最角落里，不是很好看的一只。

温辛蹲下想要摸，还没有碰到小熊的耳朵就被梁英抓着胳膊拽起来：“走了。”

温辛扭着脖子去看那只熊，直到被梁英拽着拐到出口。

他看到梁英把一只模样好看的熊放到收银柜台上，收银员把防盗扣拆下，梁英付了钱，放到温辛怀里：“拿着。”

温辛抱紧了它，拿脸去蹭这只小熊。他坐在梁英自行车后座，以往害怕得都会抱住梁英，这会儿温辛完全不怕，眼里只有小熊。

回到阴暗潮湿的家里，温辛把自己的小枕头分给它一半，给它盖上被子，摸摸它的小脑袋，一人一熊鼻尖碰到一起，一起睡过去。

温辛醒来熊不见了。他裤子都没得及穿好跑去问梁英熊去哪里了，梁英说：“那是送给老徐女儿的，不然你怎么上学。”

温辛知道，他现在上的学校是要在当地有房子才让入学，但梁英托了关系，让温辛来这上，只是为了他能得到更好的教育。

如果他说他想要，梁英一定会给他买，但价格很贵，梁英要卖一百多份凉皮才能赚回来。

温辛没有讲话，攥着裤子灰扑扑回到床边，盯着原本熊躺在那儿的位置，为他短暂得到而永远失去的熊感到难过。

但温辛永远记得那份柔软。

温辛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只胖宝宝熊。

穿着紧紧的小衣服。温辛使劲抱住它，恨不得把自己揉进去。

这种柔软可爱的东西，总是会让人心也跟着变软，心情也同样软起来。甚至喉咙里的一丝不适感也都压下去。

他抱了一会儿坐起来，看到对面的沙发上的熊由小到大在排排坐。

天还不怎么亮，陈可诚健身结束洗完澡随便套了条短裤出来，头发也没吹，背靠在岛台喝咖啡。

他没想到这时候温辛会下楼来。

起初陈可诚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穿的短裤，当他看到温辛目光一直停在右腿上的时候，陈可诚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又完蛋了。

好不容易温辛状态和情绪逐渐恢复正常，两人关系缓和一些，又被他搞砸了。

“ian，你的腿…”温辛站在楼梯最下面一阶台阶，眼睛睁圆了。

“对不起，温辛，”陈可诚阔步走过去抱住他，“之前在气头上骗了你，我腿没事，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好吗？”

温辛说：“没有生气，这样挺好的。”

你没有丢掉一条腿，妈妈没有死，这一切都很好。

如果宝宝能健康生下来，就是最好了。

陈可诚笑起来：“今天醒来有没有不舒服？”

温辛眼睛微微弯着，水润明亮：“有一点，但小熊安抚了我，谢谢你，ian。”

“不用谢，有想吃的东西吗？”

“嗯…蛋挞，可以吗？”

“可以。”

温辛吃了两个蛋挞，里面夹了一点阿姨种在花园现摘的蓝莓熬制的蓝莓酱。

温辛听到花园眼睛一亮，起了兴致，要换衣服去后面看看。

花园其实还没完全收拾好，陈可诚没想着现在让温辛看，而且外面很热。

陈可诚皱着眉看温辛上楼，阿姨在旁边讲：“花总要在外面晒晒太阳的。”

陈可诚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拉着温辛的手往另一边带。

温辛问：“去哪儿？”

陈可诚说：“衣帽间，前阵子装修好里面有味道，现在已经没有了，衣服都添了进去。”

衣帽间呈u型，足有两间主卧那般大。

温辛换上短袖短裤，戴了顶棒球帽就下去了。陈可诚脖子挂着大号儿童水杯跟在温辛后面。

这会儿太阳才升起不久，晃晃地挂在鱼肚白的天上，日头不算浓烈。但外面热意不减，空气都带着几分热烘烘的黏腻。

从后门出去，下了台阶，草坪上凿着圆形石板，引出一条小路。冲着门的木栅栏上爬满各色蔷薇，墙脚栽满绣球花，开得肆意，花球丰润，像是阿姨蒸的圆馒头，被油亮绿叶拥簇，颜色秾丽。

温辛蹲下去细看，品种很多，最多的是温辛最喜欢的无尽夏。

有风吹过，头顶有声响，温辛仰着脑袋看，栅栏上头挂了只木牌，上面用毛笔蘸了墨写着：温辛的月亮花园。

字算不上好看，可以看出写字的人用不惯毛笔。但方方正正，一笔一划，倒也透着几分童趣。

“ian，你写的吗？”

陈可诚蛋挞吃多了有点渴，正咬着吸管喝黑咖，被温辛这样一问，瞬间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