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河流
第6章河流
夏天的闷热蔓延在空气中,热意难以消磨地侵蚀着来来往往的、暴露在阳光下的人们。现下正是周日的时候,因为外面的太阳太烈,许多人也都闷在家里不出来。
梁肆从学校赶回出租屋时一样被热得不行。他出校门的时候在路边的小卖部顺路买了根巧克力棒冰,手上缠着耳机线。
校门口的路靠近车道那一侧种满了银杏和桂花树,因为秋天还没到,所以现在都只是耷拉着枝桠,用深绿的叶片在地面上映出一道一道的阴影。
他在校园门口的那条小道上的阴影下穿梭,没耗多少功夫就到了居民楼底下。
梁肆叼着冰棍,两只手扣着手机屏幕,牙齿也不嫌冰。
余敏给他发消息了。
【余敏:今天晚上回来吃饭吧。】
梁肆低头看着那行字,手指停在屏幕上停留了好几秒,最后敲着删删改改了好几回,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回。
梁肆对余敏的小心翼翼不明白,也对梁苑的暴跳如雷不明白。明明当初把他丢给老人带的时候这么坚决,在他都快习惯没有父母的生活时,又开始打算插手他的人生。
梁肆有的时候真的很想问他们这些事,却又觉得太疲惫了。
想到这里,梁肆深深地叹了口气,拇指在手机侧面滑了一下,把手机锁屏了。
梁肆在电梯门开着停了两秒三秒,将要合上时,他看见对面的电梯门正缓缓地打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匆匆忙忙地夺门而出。
陈以良?
就在梁肆想要仔细看看那人是谁时,电梯门合上了。
“今天下午不是有课吗?”
梁肆有些狐疑地看着陈以良越变越小,最后在远处消失的背影,暗自胡思乱想。
“他不会真的去跟社会哥打架去了吧?”
心中出现这个想法时,梁肆的脑袋里瞬间生成了一副陈以良一脸不耐烦的冷脸,瞬间觉得自己的猜测合理极了。
“算了,关我屁事。”梁肆摇了摇脑袋,低声嘟囔了一句。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他手上的冰棍的巧克力脆皮猝不及防地一滑,蹭到了他的手上,化成了一块黏黏糊糊的巧克力酱。
梁肆和那团黑色的巧克力面面相觑了两三秒,然后低声说:“我日。”
旁边一块坐电梯的阿姨看到他那副懵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然后从随身的帆布袋里掏出了两张纸,说:“哎呀,小伙子拿着擦擦吧。”
梁肆看了一眼那张纸巾,反应过来,用手接了过去,朝那位阿姨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
“小事。”阿姨笑眯眯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这道目光老让他想起余敏。
阿姨瞅了一眼电梯楼层,然后说:“你也住18层楼吗?”
“嗯。怎么了?阿姨你也住18层吗?”梁肆用纸擦完手,然后把纸叠起来塞到了口袋里。
阿姨打量着他,然后说:“是啊,但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啊?住对门的我记得是另一个小伙子。”
梁肆笑着说:“您说的陈以良吧?他是我舍友。”
没想到不仅是舍友,还是房东。
梁肆在内心悄悄地腹诽着。
阿姨刚想说些什么,没料想这时电梯到楼层了。电梯门“咚”地一下打开了,阿姨和梁肆一起出了门,然后梁肆听见阿姨有些遗憾地说:“我还以为小陈终于交到好朋友啦,这么多年,光看他一个人待着。”
“一个人?”梁肆有些疑惑地问。
“是啊。”阿姨在包里找钥匙,边找边和梁肆聊天,“之前还好,这两年都没见过几回他家里人,他从初中开始就一个人孤零零的住,也不知道怎么放得下心……”
梁肆下意识地看了那道有些陈旧的木门一眼,一瞬间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
如果说他小的时候还有奶奶,那陈以良呢?
他又想起来陈以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隐隐约约意识到,这人每天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也许是有原因的。
阿姨语气一转,看着梁肆,然后问:“哎,你是他朋友吗?”
梁肆闻言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然后躲闪着看着旁边的空气,说:“应该……也算吧。”
——
陈以良默不作声地用力搬着面前的纸箱,旁边的齐素刚气喘吁吁地放下一个相同规制的箱子,然后抹了把汗。她的妆容一眼看上去很明艳,长相艳丽,黑而卷曲的长发如同瀑布般落在她的肩胛处,破天荒地没有扎起。
“喂。”齐素用手抵着腰,稍微抻了一下,然后擡了擡下巴,朝一旁沉默寡言的陈以良说,“今天stars晚上有演出,来帮个忙呗。”
陈以良嘴里叼着一颗糖,默不作声地把另一个箱子搬到了货车上,然后瞥了齐素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你哥呢?”
“齐泽平常在干什么你不知道啊?”齐素冷笑了一声。
陈以良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齐素拖长了调子,狭长的眼尾弯起朝下。她低头点了根女士烟,因为涂了口红而变得有些刺眼的烈红的唇色印在滤嘴上,顷刻间,嘴里便熟练地吐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烟圈,扑在陈以良的脸上。
陈以良的眉头忍不住皱得更紧了。
“你这么担心他也没用。”齐素冷冷地说,“你知道他今天为什么没来吗?因为昨天王练又找上他,腿被打断了然后又送他回来。”
“陈以良你明不明白,我们几个就是烂在这里的命。”齐素说完,低头又吐了口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