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前夫太忧心(2)
这一路上他们走得并不快，走走停停，边走边欣赏风景，直到这个早晨，他们总算踏入渝州城</p>
虽然对皇帝有恨，亦画却也不得不同意，经过五年的励精图治，如今的大周王朝比起当年兄妹俩进京时好太多了</p>
那些让京城官员咬牙愤恨的政令，确确实实地造福了地方百姓，也确确实实地让贤君的名号牢牢压在皇帝头上</p>
原本在瘟疫过后，十室九空的渝州城恢复往日荣光，街头小贩的吆喝声，饭馆酒楼传出来的菜香味儿，鲜活的百姓，烟火味儿十足</p>
战争带来的恐慌，在这里竟然是半点不见，相当意外，可以见得郭盛那个老匹夫确实有几把刷子</p>
“陈伯，我们休息一下吧”进了城，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铺子，让阴郁多时的亦画心情好转</p>
“小姐，再过半个时辰就到家，要不要先回去？”陈婶忧心忡忡问</p>
虽然街景看起来还好，但战争的消息早就传遍四方，谁晓得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还是早点回家早安心</p>
“家里什么都没有，总得买点米粮、菜蔬，把缺少的生活用品补齐”</p>
“小姐说得是”陈伯觑妻子一眼，一路行来难得小姐有兴致，说什么都得让小姐惬意才是</p>
“爹说得对，要不要到小姐最喜欢的明月楼吃卤鸭子？”阿虎说着，口水快流下来</p>
“好吧好吧，小姐，我谗了”青荷接话</p>
阿龙道：“明月楼的小菜有特殊风味，每回小姐不开心，少爷想哄人，就会领着小姐去吃一顿”</p>
亦画笑开了原来大家都还记得啊？可他们弄错了，哪里是她喜欢明月楼的小菜，分明是哥哥喜欢明月楼东家亲手酿的状元红</p>
直到后来的后来，她才弄懂，原来哥哥喜欢的不是状元红，而是对状元的渴望</p>
完成梦想是男人的渴望，所以哥哥成了状元、当上股肱，引颈就戮在青史上写下浓墨一笔，那裘善呢？枕戈待旦、驰骋沙场，也是他穷尽一世的梦想？</p>
想起那个总是笑出一口大白牙的男子，甜甜一笑，她祝愿他一世平安……</p>
“就去明月楼”亦画发话</p>
一阵欢呼，马车朝明月楼行驶</p>
明月楼里还是那个掌柜，长长的胡子、嘴边一颗红色凸起的痣，身材圆滚滚、笑起来很讨喜</p>
果然，他依旧推销了自家最有名的状元红</p>
“为什么你们家的状元红卖得那么好？”亦画问</p>
然后，熟悉的答案勾起她嘴边笑意</p>
“东家是酿酒起的家，当年成亲生子后听说绍兴那边的人家诞下婴孩就会埋酒地底，生女儿那酒就叫女儿红，生儿子就叫状元红东家盼啊盼，盼着小少爷好好念书，长大后考个状元回来，便费尽心思醸满一地窖的好酒”</p>
“不仅小少爷出生那年酿，还年年酿，酒窖挖过一个又一个，想着等小少爷考上状元就要拿出来大宴宾客后来小少爷真考上状元，东家取酒待客，没想那状元红酒性柔和，色泽澄清黄亮，香气馥郁芬芳，味道干香醇厚，惊艳了在座客人，从那之后状元红就成了咱们铺子里的招牌”</p>
同样的故事，掌柜说过无数次，信手撚来精彩纷呈</p>
哥哥说：“渝州城什么时候出了个状元郎？瞎编的故事，别相信”</p>
不管是不是瞎编，酒是真如掌柜说的那样好，每每喝过，齿颊留香</p>
“行，来一壶，待会儿我们走时还要带上两坛子”</p>
听见这话，阿龙、阿虎乐眯双眼，小姐不乐意喝酒，状元红肯定是要犒赏他们的</p>
看阿龙笑得见牙不见眼，青荷踢他一脚“别乐，那酒是给陈伯买的，没你们的份”</p>
陈婶跟添话逗趣“青荷说得对，那酒是给老头子买的……”她看一眼眼角笑出两道深刻鱼尾纹的丈夫，她也往他那儿踢一腿“你也甭高兴，那酒锁在我房里，一天只准喝一杯”</p>
顿时，三个男人都蔫了</p>
看着笑逐颜开的众人，亦画也笑了，近乡不情怯，反倒自在放松，真好啊，回家真好……</p>
捧着脸，夹起一筷子的小菜，味道一如记忆中的好</p>
如果哥哥在，如果自己还是那个不解人世忧愁的少女，如果她不曾认识那个愿意她卷款却不准她潜逃的男子……她在笑着，眼角却渗出微微湿润</p>
＊＊＊</p>
用过饭后兵分两路，阿虎、陈伯和陈婶去买粮食和日常用品，陈婶边走边小声提醒陈伯，得买些香烛纸钱，要祭拜老爷夫人，也要把少爷埋到他们身边</p>
这些日子他们刻意避谈此事，只是都搁在心头，谁也没有或忘</p>
阿龙和青荷陪着小姐到处逛逛，青荷捧着两幅卷轴跟在小姐身后，往墨与斋走去</p>
过去，何亦书兄妹是墨与斋的常客，和东家小梁哥交情够，他常把楼上空房让出来，让他们在里头读书写字、画画儿，一消磨就是整个下午</p>
目标明确，他们朝前走去，在距离墨与斋还有五十步时，有人从里头走出来，他一袭青衫，手抱着几本书册，往街道另一方向走去</p>
那人的背影、走路的姿态、把书夹在腋下的动作……亦画宛如被点了穴道，目不转睛，胸口狠狠撞击着，回过神时她二话不说朝那人追去</p>
阿龙和青荷互看一眼</p>
阿龙道：“你留在这里，我去追小姐”</p>
“好”</p>
亦画提高裙角用尽全力狂奔，她咬紧牙关追逐那道背影，心脏怦怦跳个不停，她跑得飞快，快到几乎喘不过气，可是在下一个转角，男人消失……</p>
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了，轰地炸掉她的意识，说不出口的失望充斥包裹着她，她像作茧自缚的蚕蛾，困得自己动弹不得</p>
脚步停下，眼泪淌落，是看错了吗？是看错了吧！分明就不可能的事，她怎能心存幻想？</p>
阿龙道：“小姐在追什么吗？我去帮小姐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