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道别

第116章道别

除夕夜前日。

人烟稀少的石子拐老城区,拉灯结彩，火红绚烂的灯笼,从水泥地的街边一直蔓延到片场的门口。

这几日来片场，都跟走在灯会上似的。

但和彩灯的热闹不同，片场内却显得有些寂寥。大部分工作人员前几日便陆陆续续的被梁汭喊回去过年了，沈石还闹着要留下来，但今日一早，也被梁汭推上车,送回去过年了。

往日虽然喧闹但井然有序的片场，此时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人，做着眼前立刻要做的事。

梁汭坐在箱子上，戴着一顶帽子，厚实的围巾将她自己的脸捂得严实。她手里握着快要被翻烂的剧本，坐在上面，望着眼前布置妥当的场景，却好似不满意地思量着什么。

脚步声在她耳旁响起,她回头,看见程远霭走了过来。

“坐。”梁汭指了指身旁的位置。

“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梁汭又回过头，静静地望着下方。

程远霭也低下头看去。

今天要拍摄的是第一百二十五场，这是梁汭给剧本划分的第二阶段的最后一幕。

从许鹿星扇醒想要放弃的邬沉尘开始，到最后，邬沉尘触碰到许鹿星隐藏的秘密,知道她的一切,以及在这个落花小镇里，她母亲的一切。

在梁汭的拍摄里,这是第二阶段的全部。是两人不经意不小心、又或是带着某种“想要”的情愫，触碰彼此最隐秘的湖心的试探与相拥过程。

原本按照计划,这一幕在前几日就能结束了，正好也能放几天让大家都回去过个好年。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剧本上没有描写许鹿星有没有被时声骗去和她的母亲见面，也没有写许鹿星在这件事上，有没有什么情感上的变化。

原本早该结束这一部分的拍摄，但梁汭拍完了一看，始终说服不了自己。

邬沉尘的和过去、和母亲道别了，但是许鹿星呢？在她逃出去的每一个日夜里，她会不会还想起在镇上的母亲呢？

“让母亲和孩子好好道个别……”程远霭盯着下方来来往往的人，情不自禁地喃喃而出。

梁汭静了好一会儿，连呼吸都止住了。

“道别吗？”梁汭放下手里的剧本，将手揣在荷包里，她晃了晃身子，仰头长叹一声。

“你应该看过我以前导演过的作品。”梁汭叹气一声，捧着她的水杯轻抿了一口茶，“大家都夸我镜头好，一分一秒皆是对美的描摹。”

“我很少拍摄一些令人痛苦的镜头。这剧本我原本没想拍的，清宸找我开出高价我也没想接。”

“偏偏让沈石翻到了，念到了一句我无法拒绝的片段。”

“邬沉尘从后山救下许鹿星，临走的时候，她对着那间令她常年噩梦、母亲逝去的那间屋子，她说——妈妈，我出门了。”

“很难描述那种心情，大概，我当时也想和某个人道别吧。”

梁汭吹开褐色茶水上的浮茶，又喝了一口。

“道别吗？”梁汭又重复了一遍，“道别很有意思，不过，我没想到能从你嘴里说出来。”

“程远霭，你其实不太喜欢第一版对许鹿星心境的描写吧？”

程远霭没说话，她低头看着，擡手摸了摸手腕上的钟表，陆芜今天来得似乎有些晚。

“哎，但是要怎么道别呢？许鹿星会想抛弃她的母亲，亲自站在她身前跟她道别吗？好像也不行，这样容易暴露，许鹿星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

一接受了这个提议，梁汭立马滔滔不绝起来。

“不知道。”程远霭回答，她看见陆芜走进来，想也没想地就跃了下去，“待会儿讨论吧，梁导。”

“我先去换衣服了。”

梁汭没应声，冲她挥了挥手。

“姐姐。”程远霭从陆芜的身后走过去，垂下眼，习惯性地就要往她身上一贴，“你怎么今天来这么晚？”

陆芜四处看了看，将程远霭稍稍推远了些。

“保持距离，有偷拍。”

“……你的错觉，姐姐。”程远霭不管不顾地靠过去，“你还没说今天怎么来这么晚，司机又带你跑偏了？”

陆芜拗不过她，只好顺手在她头上摸了摸，闻言脸色一僵又无奈地吐出一口气：“你最近怎么这么急躁？”

“发生什么让你不安的事了？”

两人来到更衣室，陆芜准备换衣服，但程远霭却依旧黏着她，一点也不松手。

“远霭？”陆芜偏头想要看看从身后抱着她的，程远霭的表情。

但程远霭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一动不动。

“我要换衣服了，远霭。”陆芜嘴角噙着无奈的宠溺的笑意，她反手揉着程远霭的头发，手指穿过她的发间，指腹蹭得黑长的头发沙沙作响。

“嗯？远霭，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还是你想要姐姐的抱抱了？”

“……”程远霭将头埋得更低，双手却紧紧地缠绕着她的腰身，丝毫不动。

“远霭呀，你不说，你不告诉姐姐，姐姐不知道。”

“你要说给姐姐听，姐姐才知道你想要什么。”

“远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