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权力传承
第四百一十七章权力传承
施鸣野隐隐觉得,倘若侠道盟与造极峰的往事真相揭露,会在江湖引起极大的动荡,对他而言可能并不是一件好事。是以小孤山的武林大会只召开了一天,他虽也甚想知道方灵轻究竟调查出了什么结果,又会在次日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但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压制住了好奇心,先执行自己的计划。
这是他布了许久的局,他原以为十拿九稳。
毕竟,若师父的描述没有夸张,那样的地图既是宝贝,亦是祸乱根源,只要借助朝廷的力量名正言顺地除去危兰与方灵轻,那么剩下的障碍,他不难清理。
偏偏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危方二人竟搭上了锦衣卫这条线。
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对皇帝一向忠心耿耿,难道不在乎那地图在她们的手中,会危害到大明江山吗?
目前局面越发棘手,但不到最后关头,施鸣野绝不肯认输,当即转过头,悄悄吩咐身旁一名亲信,令他当众提出疑问——危兰与方灵轻要如何证明那些书信确是百余年前本盟先祖亲笔所书,而非后人伪造。
危兰不急不慢,从腰间配囊里摸出一枚白玉印章,仅有拇指大小,雕篆得十分精细。
离她近的、又还算眼尖的,才能看清那印章上刻着一个“危”字。
“此乃危行歌门主的私人印信,自危行歌门主离世以后,便随他的其它遗物珍藏在危门,我最近则一直将它带在身上。”她解释此物来历之时,她身旁已有危门弟子奉上一盒印泥,白玉印蘸上红泥,盖在某张信纸之上,留下一个红色印记,随后道,“这里每一封信的右下角原本已有章印,诸位不妨仔细观察,我刚刚盖下的那个印记,与原本的印记是否完全一样?”
仍是只有离她们最近的少数侠道盟高手,道:“但右下角似乎是好几个印记合在了一起……”
“不错,那是因为本观亦有类似的印章,那是先祖徐掌观的遗物。”
先是渺宇观的萧雨歇,再是留家堡的留鸿信,他们竟各自从身上摸出一枚形制大小分毫不差的白玉印,上前数步,盖在了那张信纸之上——这不奇怪,他们本就一向与危兰、方灵轻交好,显然是危兰和方灵轻早与他们说起此事。
正因如此,仍有部分侠道盟弟子不肯相信,七嘴八舌,嘀嘀咕咕,虽不敢把话说明,但其言语中的隐藏意思,萧雨歇和留鸿信也不是没可能参与作假。
岂料就在此刻,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迅速压制住了其余人的交谈:“我也记得,在本庄先祖郁景屏的众多遗物里,同样有一枚白玉所雕的图章,虽然我没带在身上,但观其样式,与这几枚章子差不多。”
现场登时安静,郁啸松与危兰、方灵轻的关系可不怎么样,他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是以众人怔了怔,随后看向施鸣野:
“施帮主,那挽澜帮……”
施鸣野半晌不语,双眼中露出不再掩饰的讶异,盯了郁啸松片刻。即便方才锦衣卫出现在他眼前,他也没如此震惊,郁啸松的立场一向很明确,今日怎会主动帮着她们说话?
大概是郁啸松亦好奇本盟往事,好奇信里究竟写了些什么。施鸣野只能这样想,继而道:
“我不知晓,温帮主留下的遗物不少,我没见过这枚图章。”
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
现有的证据已经足够。总不能说,其余四派掌门人一起联合起来伪造了这些书信。
确定了书信的真假,方灵轻扬起语音,缓缓念起信上文字,而她运起的内力犹如风送飞花一般,将她的声音清清楚楚送入在场每一名侠道盟弟子的耳内。群豪竖起耳朵,都听得极为认真,不愿错过每一个信息。
整整数十封信,按照落款日期一一念完,天穹白云聚来散去,已千变万状。
尽管其中几张信纸已遭损坏,缺了些字迹,但根据其他内容,也可以对商霓雁与徐危温郁留五人的关系猜出个大概。
唯一令群豪不解的是,究竟是什么样的误会,导致商霓雁与那五人在后来分道扬镳?
终于,方灵轻放下最后一封信,顿了顿,接过危兰递来的葫芦喝了一口梅酒解渴,又继续念起商霓雁的自述书。
群豪听得更为仔细,不禁大感唏嘘。
原来造极峰这位开山祖师,不仅不是什么作恶多端的魔头妖女,且与徐危温郁留五人一样,都是曾经为国为民立过大功的侠义豪杰。
而造极峰与侠道盟亦称得上是源出同根。
那这百余年来,他们和造极峰之间经历多场大战,双方拼了个你死我活,都不知流了多少血,消逝了多少条生命,岂不算是自相残杀?
“诸位不必感伤。”危兰见众人脸上表情变化,猜出他们心思,“我们江湖中人行事讲究恩怨分明,善恶自然也该分明。商峰主逝世以后的造极峰,的确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杀害了许多清白无辜之人,商峰主的功抵不了他们的罪,我们替天行道、为民除害、这没什么不对。”
危兰一句话,解开了他们的心结。
他们齐齐称是,继而又心生疑惑,既然真正的商峰主是那样了不起的英雄人物,她的后代弟子,怎么堕落得那般快,没多少年的工夫便把造极峰祸害成了人人喊打的魔教?
或许商霓雁的那封自述书里有些线索?岂料方灵轻读到一半,竟忽地再次停顿,不再读下去。
“方峰主,呃……这后面应该还有内容吧?”
方灵轻叹息道:“当然还有。只是可惜啊,这张纸中间又破了一个洞,有部分文字残缺。”
——怎么偏偏是最关键的部分残缺?
现场又是一阵窃窃私语,施鸣野突然开口,语气故作不解,眼里露出一道隐约冷光:“既然可惜,方峰主你又为何要在适才发出暗器,将这些纸张毁坏?”
方灵轻毫不意外他会这时发难,好整以暇,笑道:“这是你亲眼看见的?”施鸣野道:“你手法很快,在场能看清楚这一点的人确实不多。”
大概一只手就能数得出来。
偏偏能有此等本事的高手大都与危兰、方灵轻沆瀣一气,除了自己,他只能寻求郁啸松的支持,哪知他刚转过头,视线转移到了郁啸松的身上,又听郁啸松道:
“那就奇了,先前他们交手之时,我一直密切注意着双方情况,那木盒显然是被一名官兵给劈开的,那些散落在半空中的信纸也是在混乱之中被几名官兵给毁坏的,怎么会和方峰主有关?”
施鸣野闻言再次一惊。
明明前几日他与郁啸松私下里交谈,对方言谈之中提及危兰与方灵轻还极为不满,斥责危兰近来所做之事太过出格;并与他约定,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挽澜帮与如玉山庄都须得协力配合,共同阻止危兰的阴谋。
如果说方才郁啸松主动表示如玉山庄的确也有那样一枚印章,乃是因为他光明磊落,实事求是,那么他此时此刻脑子里又是在想些什么,竟愿意当众帮方灵轻圆谎?
方灵轻扬眉道:“施帮主,是你眼神本就不好,还是刚才的刀光剑影迷花了你的眼,让你看错了?这些书信确确实实是贵盟五位前辈亲笔所书——关于这一点,有印章为证,我想诸位不会再有怀疑,而信中明明白白写清楚了他们当年会与商峰主决裂,全是因为奸人挑拨离间才有的误会。后来在洪武年间,他们六人既愿意重修旧好,这已说明他们双方谁也没有对不起谁,我有必要替谁遮掩,毁了信上的部分文字吗?”
方灵轻自幼在复杂环境之中长大,撒谎骗人那是张口就来的事,纵然这会儿面对许多信任着她的江湖子弟,她依然神色如常,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而这部分江湖子弟,倒不是随波逐流、毫无主见之人,他们自然也觉得那几张笺纸的损坏似乎有些蹊跷,但他们完全相信危兰与方灵轻的人品,相信她们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损害自己的利益,相反很可能对自己颇有好处。
那么甭管那几张笺纸究竟是怎么毁的、被谁毁的,他们仍纷纷道:“方峰主此言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