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劈风断浪
第三百零六章劈风断浪
危蕴尘无论如何不肯告诉危兰真相。危兰无奈,只得再次向他深深一拜,旋即告辞退出。
走出护国寺十来步,她忽听不远处有人唤了自己一声,抬首望去,方灵轻正坐在前方一株大松树的枝杈上笑盈盈地看着她。她便当即纵身一掠,也飞上了树顶,问道:“轻轻,你什么时候来的?等很久了吗?”
方灵轻道:“等了一小会儿而已。怎么样,危门主都和你说了什么?他前些日子究竟是去做了什么事?”
尽管危蕴尘特意嘱咐了危兰,不能将今日他们的对话说出,但危兰并未答应叔父这个要求,至少在方灵轻面前,她是不愿隐瞒的。
方灵轻听罢微怔,喃喃道:“我猜了那么多可能,倒还真没猜到他的身上。”说着沉思了须臾,侧首看见危兰的眉间萦绕着几缕忧愁,倏地伸手在她眉心一点,笑道:“你别不高兴了,其实你叔父对你真好。”
危兰道:“我明白,我只是想不通,他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又知道了多久?我总觉得……叔父的身上好像还有很多秘密。”
方灵轻道:“那不是更方便我们调查了吗?我之前可是和那么多人承诺过的,会查出此事真相,给天下群豪一个交代,本来我正愁不知去何处找线索呢,现在线索便送到了我们面前。”
危兰笑了笑道:“轻轻,说说你那边的情况吧,昨晚的那场火是怎么回事?
方灵轻道:“我和聂帮主他们已经仔细问过了人,也仔细看过了现场,确实只是一场意外。”
危兰道:“意外?你确定吗?”
方灵轻扬眉道:“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能打草惊蛇吗?”
危兰了然一笑,点了点头,又沉吟道:“不过据云镇抚使说,永川县的官府确实在那天夜里办过一桩盗窃案,那贼子也确实是施师兄亲自送过去的。我之前本有些疑心施师兄,现在看来……难不成是我们误会了他?”
若果真如此,她对施鸣野便不免有些歉意。
方灵轻道:“我们虽然怀疑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既没下定论,又没当众说出来,不算是冤枉他,你用不着愧疚。况且依我看,目前为止还是他的嫌疑最大。”
危兰若有所思一阵,淡淡笑道:“你说得也不错。对了轻轻——”她话锋忽然又一转,问道:“那几位姑娘已经安排她们在钓鱼城住下了吗?”
她所说的自然是之前被钟离白掳走囚禁的那几名女子。
方灵轻道:“是,她们的家都离这儿不近,估摸着有几天路程,所以我们打算让她们先在这儿歇一晚,明日再送她们回家。”
危兰道:“这两日我想了想,这几位姑娘并非江湖中人,都是普通百姓人家的女儿,她们突然消失这么久,即便如今能回家,我只怕她们的乡亲邻里对她们……”
方灵轻道:“所以你想亲自送她们回去?”
危兰颔首道:“侠道盟在民间还算有些威望,由我亲自送她们回家,说明此事,我的身份或许能让她们身边的人不至于说三道四。”
方灵轻道:“那我陪你一起去。”
这是她们两人在此地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忙了好些天的时间,才将那六名女子全部护送回家。路上,方灵轻忍不住好奇,询问那六名女子是否知晓当初奚珏是用了什么法子才将钟离白重伤——这事她在之前也问过了奚珏,然而奚珏却是沉默不答——如今这六名女子依然摇摇头,支吾着不愿回答,方灵轻也不便追问,终于压下了自己的好奇心。
十日后,两人回到钓鱼城,便收拾起行李,打算离开合州。
滕六堂的弟子们收到方灵轻的通知,颇为不解:“我们不去造极峰了?”
方灵轻道:“到造极峰发展本堂势力,那是之前的计划,现如今事情起了变化,当然就得有新计划。”
“新计划?”
方灵轻道:“数年前本教中人曾定下盟约,在峰主归来之前,教内所有人都必须和平相处,绝不可再起内讧,但现在权九寒已死,这个盟约恐怕就不会再作数了,他们为了峰主之位,十有八九会撕破了脸,再你死我活地斗起来。而我虽已学会了本教绝学,可是权九寒毕竟不曾当着众人的面宣布由我继任下一代峰主之位,他们自然不可能服我。”
“虽说如果我现在就立刻赶往造极峰,也必能打败他们所有人,但要付出的代价着实不小。不如且等等,先等他们彼此之间斗得精疲力尽。至于我们与他们之间……则是斗力不如斗智,我总觉得商霓雁与侠道盟的关系,应该牵扯到造极峰的许多秘密,倘若我能掌握这些秘密,再到造极峰,或许能够更容易地做成我想做的事。
危兰听她娓娓而谈,知她将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考虑得十分清楚,忽插话道:“轻轻,我有件事,这些天一直想问你。”
方灵轻道:“什么事,你说。”
危兰并未立即回答,与方灵轻慢悠悠地并肩往前而行,其余滕六堂弟子们见状知趣地不再跟上。过了片刻,两人渐渐走到了一处竹林里,找了一个凉亭坐下。
和风轻拂,危兰想了一想,方正色问道:“那日你说你要让造极峰内所有曾犯下过恶行之人都认罪伏法,这是真的吗?”
方灵轻神色微变,默然少顷,随即悠悠道:“兰姐姐,你还记得之前我们在扬州定下的一场比试吗?”
危兰颔首道:“比我们谁更先完成自己的心愿。”
方灵轻道:“如果我没这个心愿,自然也可以不用管我爹爹的事,就让自己当个缩头乌龟也不错。可是……那时我就告诉你,我想当造极峰的峰主,必不是一时兴起,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我做事又从来不喜欢半途而废。”
“而既然我已决定担起这个责任,那么关于造极峰的任何人任何事,我都不能逃避。总不能够……我对付了上官震和钟离白还有秋眠花,对付了造极峰内所有的恶人,却偏偏只对我爹爹犯过的恶行置之不理,谁会服气呢?”
她苦笑了笑。
“我自己心里也不会服气的。”
危兰静静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方灵轻笑问道:“兰姐姐,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话啊?”
危兰道:“你说的话,我没有不信的。”
方灵轻又笑问道:“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情啊?”
危兰立刻摇摇头道:“怎会?我只是……”她顿了顿,随即将方灵轻揽入自己怀中,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我只是很心疼你。”
方灵轻不再言语,枕在了危兰的身上,捻起她的头发把玩了一会儿,而适才勉强露出的笑意渐渐收敛。她的的确确没有欺骗危兰,在刚刚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发自她的肺腑。只不过,她还有一个想法,并没有告诉给危兰。
没有告诉给任何人。
她的生命是方索寥与云宛遥给的,她能够长这么大,能够活得比这世上大多数的女子都要好,也是源于方索寥与云宛遥对她的抚养照顾。她既不想有负道义,亦不想有负孝道,那么待一切事情都了结以后,她只有把自己的命还给父亲。
只是如此一来……她便要负了危兰。
她更舍不得危兰,是以每每一想到此事,便忍不住柔肠百转,此时仰起头,又在危兰的唇边吻了一吻。
骤然间,凉亭后方的绿竹晃了一晃,发出微微响动,似是有人脚步不稳,碰到了一旁的竹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