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传道

“年轻人？”藏空首座满脸的不解，“除了你们，难道还有其他人也来这里？”江峰听到这话，目光闪了闪，不动声色道：“既然如此，想来那些人已经被途中的巨兽给消灭掉了吧！”

“巨兽？”藏空首座脸上疑惑之色更重，“此地有什么巨兽？”

“大师不知道外面有一条巨蛇逞凶，至今为止，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吗？”江峰似乎很是惊讶的问道。

藏空首座听到江峰的问题，眉头皱了皱：“你说的是什么？这里怎么还会有巨蛇？我在这座大殿枯坐如此多年，从来没有发现异兽。”

这时候，一直在一旁听着的藏青真人开口了：“外面确实有一条巨蛇，而且，我观其模样，应该有着虬龙血脉。当年，据我所知，似乎也只有你们藏空寺确定的有一条虬龙，其余地方倒是未可闻。而那位年轻人，手中拿着的一颗珠子，观其气息，应该也是虬龙所有。”

藏空首座听到这话，如遭雷击，呆愣当场：“虬龙，虬龙！难道我藏空寺的虬龙也已经死了吗？那我藏空寺现在又在哪里？”

藏青真人沉默了一下，低低一叹，才说道：“藏空寺，恐怕也是没有了！”

此话一出，藏空首座仿佛魂魄尽失，两眼呆滞无神，再无先前的那番慈悲祥和之态。

他喃喃自语道：“我藏空寺当年作为佛门领袖，谁能令他灭亡？难道是独孤？独孤，独孤，肯定是独孤！”

他的眼中有着无尽地悔恨和痛苦：“我本以为，自己以身试法，独孤能够迷途知返，此生再也不会入魔，我也算是为苍生做了一件好事，也是尽了我的朋友之谊，却未曾想到，独孤当时已经入魔如此之深，当初在此地大开杀戒还不够，出去竟然还对我藏空寺的人出手！”

“我藏空寺虽然说不上个个都是佛门大德，但是，历来诫律森严，修心一道更是在仙门中首屈一指。因此，几乎从来没有人为祸世间。”

“独孤竟然对这些人都能出手，我……”

他浑身气息都十分萎靡，不过想来也对，一个本就慈悲为怀的僧人，听到因自己的失误，死了这么多人，而且这些人，都还是自己所熟悉的师兄师弟、师徒师孙，确实是没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藏空首座喃喃自语道：“难道当初我真的做错了，我自囚于此，任由独孤为祸世间，我真的错了吗？”

他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无限地自责与悔恨。

“魔？什么是魔？是血脉血统划分，还是该由修行功法划分？如果是以血脉血统划分，那么，杀人无数的独孤算什么？就算是仙族和魔族，也没有几个能杀得了如此之多吧！若是由修行功法划分，当年那些所谓的魔道中人，涌现出了不知道多少英雄豪杰，六道，七夜，哪一个不是一顶一的英雄！”

“所以，究竟什么才是魔？”藏空首座的声音渐渐变得疑惑起来，这种疑惑，是对这个世界的人和事的疑惑，是对自己所修之道的疑惑。

“魔族和仙族杀人是魔，那么，漫漫修行道上，有几个不杀人？有谁不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若我们杀人是魔，那么屠夫杀猪呢？稚童杀死路边的野狗？我们吃肉，可曾想过这是杀生？是不是我们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已经是入了魔？”

藏空首座说个不停，似乎越来越混乱，即将发狂一般。

藏青真人见状，心里大急，脱口而出道：“什么是魔？杀我人族，毁我人间的便都是魔！”

这话一出，他自己都不由得一愣，但是，他也是修行高深之人，而且博览群书，学识渊博之极，立马就有了思路，他沉声说道：“正魔之分，从来不在理念，不在血脉，不在道统修行，只存在于救世和灭世之差。”

“正道修行者，自己修行有成，想的是如何用自己的修行来帮助世人。当年万法昌盛的时候，器宗见凡人耕种运输之难，便发明创造木牛木马，帮其劳作。世间有邪异，便有人除魔天地间。天地有变，大旱大灾，便有人祈雨作法，或者独立于万万平民之前。”

“而魔道，只有对这人间和世人的掠夺，滥杀无辜，吸纳天地，导致天地气息干涸，凡人不能安居定所，修道世界乌烟瘴气，世界逐步迈向毁灭，这，就是魔！”

藏青真人的声音洪亮且坚定，随着一句句话语的说出，连他自己都已经沉浸在其中，振奋不已。

藏空首座听到他的话，似乎也是若有所悟，久久没有说话。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江峰、藏空首座，还有藏青真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也逐渐变得友好起来。

“唉！”藏空首座轻轻一叹，然后才缓缓地说道，“我一生修行，辩难无数，没想到今日却差点陷入痴妄，不求甚解。好在是有道友一言惊醒，使我免于陷入入魔的困境。”

“多谢道友！”说话间，藏空首座双手合什，对着藏青真人施了一个礼。

藏青真人此时心中也很是高兴：藏空首座是何等人物，能够令这样的人说一声谢，那可真是相当的令人满足。

藏空首座道谢完毕，便接着说道：“修行者追寻的究竟是什么？如果我们寻找的是认识世界的方法和改变世界的力量，那么，力量本身无知无觉，又有什么善恶之分呢？有善恶之分的是人罢了！”

“一道法术，你可以用来杀人，也可以用来造福世人，一把兵器，你可以用来与人相争，也可以用来砍瓜切菜，做饭以饱口腹，水是生命之源，养育众生，却也可以将人溺死。”

“世间万物都有其用处和特点，区别只在于人是将这些用于何处。法术是没有错的，兵器也是没有错的，山山水水自然是更不可能有错的，如此以来，有错的那就只能是人了。”

“正道和魔道的区别不在于种族，不在于功法，更不在于理念道德，只在于将其用于何处，便如世间万物，怎么能够将罪过加在他们身上呢？”

藏空首座说完，便又是双手合什，轻声诵道：“阿弥陀佛！”

藏青真人忍不住想拍案叫绝：藏空首座的话语并不深奥，没有故弄玄虚，只是平和，平铺直叙一般说明了一个重要的道理，但是，听在其他人的耳朵里，却宛如妙谛，发人深省。

就连江峰，似乎也是被藏空首座的话所吸引，连握在手中的刀似乎都松动了几分。

藏空首座看着若有所思的江峰和藏青真人，脸上不自觉地有了微笑，他温和地说道：“我先前所说的神道，可以说是修行的绝巅道路。而且，经过我这么多年不断的研究琢磨，融合我佛门的心法，如今已经没有入魔之风险。”

“因此，我想将这残躯里的些微力量还有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传承下去。知识可以让你们两人知晓，但是，这身力量，却得从你二人中选一人出来继承，不知道，你们当中有谁愿意接受我的衣钵？”

他的话语刚落，藏青真人不由得浑身一震：藏空首座是什么样的人？佛魔两道修行，都在绝巅，而且将其兼修，合二为一，成就神道，这样的人物，其强大与可怕可想而知，要是能够接受对方的力量，恐怕就是一个稚童，都会拥有与世间顶尖修行者一较高低的实力。

若是当年的藏青真人，对这也只会不屑于顾，但是今日，了解了当年种种，虽然还有许多仍然在迷雾中，但是却也知道，现在的世间，需要绝巅的修行者，因此，他的识海也是震荡不安，心湖涟漪四起。

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江峰这个时候却一脸虔诚和惶恐的开口了：“前辈如此大才和大能，如今不随着我们出去，主持人间大局，将力量传给我们，实在是浪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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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青真人微微一怔，继而便有些惭愧：自己竟然也升起了痴妄，藏空首座真要出去，比把力量传递给别人，不是有用的多？

然而，藏空首座却是无奈地一笑：“唉！我自然也想如此，不过我虽然修行境界高深，但是当年神念和魔念分离，斩除魔念便已经是身受重创，强弩之末。而后又在这九清玉壶中自囚无尽岁月，如今也是大限将至，因此，还不如让残躯再发挥最后的余热，也为人间多留下一份希望。”

“而且！”藏空首座的脸色仿佛回光返照一般，意气风发地说道：“我藏空一生，先于佛门修行，成为佛门圣子，后面行走天下，与各位隐士高人辩法论道，未尝一败。也是因此，我发现己身之局限，投入魔宗，遍习魔道功法，连阴月王朝的帝君都对我以礼相待。”

“这一生，也算得上是波澜壮阔，死而无憾。只是，谁又能真的做到生死完全不系于怀呢？即便已经了生脱死，谁又能对世界没有一丝眷念，不想在世间留下痕迹。”

“就算是我，也不能够免俗，不过，我还有一个愿望，无论是你们当中谁继承了我的衣钵，以后若是有机会，还望重建我藏空寺一脉。唉，这也算是我对自己宗门唯一还能做的一件事了吧！”

他的神色悲悯，言辞十分地恳切。

就连一直以来，都十分冷静，心怀警惕的江峰，不知不觉间也放下了心中的警惕：要是能继承眼前这老僧的衣钵，自己会省下多少力气？哪还有必要像如今一样，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身份，拼了性命的练武？

得到他的力量，在这一瞬间，自己会达到什么境界，神道之上？还是更加强悍的力量？无论如何，想来世间都不会再有什么人能阻止自己，自己完全可以为所欲为，成为这世间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