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三头两面（下）
几日后，钰盾城，金刚神殿，欧利亚身穿一袭金银相间的钢甲，坐在椅背如一面倒立的骑士盾牌的神座上。在他的身旁是一个身着白色长袍，于兜帽下隐藏着面目的人，神秘人的手中此刻正拿着一张皮卷，这皮卷正是安朵丝派人送来的书信，他正将这书信的内容一字一句的读给欧利亚听。欧利亚始终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却也是丝毫不减威严的端坐在神座上，直至一袭白色长袍的人念完最后一个字，他这才不屑的一句，“沙伽罗看来也不过如此，以他的两个军团，竟然敌不过一群修真者的乌合之众。”
穿着白色长袍的人却接过话来说道：“现在的荆杒城里未必就是乌合之众。”
“是吗？”欧利亚不以为然的一笑，“如果是这样，我的暴风军团是非全军出动不能攻下荆杒城了？”
穿着白色长袍的人摇头道：“沙伽罗的两个军团依然还有价值，尤其是安朵丝。”
“我是不会准许安朵丝的血狼军团进驻西木镇的，那里可是南方的重镇，何况两河流域本就是安朵丝的封地，一旦安朵丝在西木镇驻扎下来，我将很难再有合适理由将她驱逐。”欧利亚决然说道，“我看，这不过是沙伽罗的阴谋，他想要借此利用安朵丝控制两河流域。难道你会连这么浅显的动机也看不出来吗？”他这般说着，侧过脸来，一脸质疑的望着身边被兜帽遮住面目的人意味深长的一声，“沙克斯。”
“不论安朵丝的血狼军团是否进驻西木镇，两河流域始终都在您的掌控之中，何况眼下安朵丝的麾下不足半个军团的兵力，沙伽罗不会愚蠢到奉上这样一个机会给您除掉安朵丝去削弱他。何况安朵丝并非炼术师，沙伽罗于她的信任远不及亚斯塔，他更不会给安朵丝一个与您接近的机会。”沙克斯分析道，“这正是我们的机会啊，大人。如果不趁这个机会分化沙伽罗的部下，那机械帝国也许就将失去对南珈河以东整片大陆的掌控。”
欧利亚细想着沙克斯的话，又转而说道：“南珈河以东现在已经是一片荒芜之地，只要控制了两河流域，沙伽罗就始终要受制于我。”
沙克斯却微微摇头道：“您也许忘了，沙伽罗的麾下可是有众多炼术师，如果借以炼术，即便是荒芜的土地也总有复苏的一日。”
欧利亚心知他这话并非没有道理，却又话里有话地问道：“我始终好奇，你曾在修真者中也拥有无上的权力，可你却为什么甘愿背叛做一个永远无法以真面目示人的鬼魂？”
沙克斯答道：“智慧永远不会甘于庸碌的安宁。”
欧利亚却说道：“但愿你的智慧已令你学会了忠诚。”
沙克斯即刻紧接着说道：“我当然明白，唯有对您的忠诚才能为我带来无尽的利益。”
“是吗？”欧利亚不尽认同的一笑，“可是，我想我能给你的，沙伽罗也能给你。”
沙克斯狡黠的一笑，凑近欧利亚的耳边，小声说道：“可沙伽罗却永远没有机会继承机械帝国的王位。”
欧利亚深知他这话里的意思，却是不动声色的转而问道：“那你认为，我该允许安朵丝的血狼军团进驻西木镇休整吗？”
沙克斯点头道：“不止是允许，您更应该借着这个机会拉拢安朵丝，在沙伽罗那里埋下一根暗刺。”
欧利亚于此却并不乐观，沉默地望着空旷的神殿。阳光透过圣殿如无数剑盾相合的天顶，透过镶嵌的水晶折射于殿内，在塔盾般的高墙围成的四壁交错折射着黄金般的光芒。“恐怕没有这么容易。自古以来，弱者只会与弱者为伍来对抗强者的威胁。而弱者与强者为伍，最终只有死亡的结局。安朵丝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沙克斯却于此摇头道：“然而在今天的机械帝国中，机甲师和炼术师都是强者，唯有刺魂者是唯一的弱者。安朵丝于此同样了解。”
“可是以我对安朵丝的了解，她未必就会轻易背叛沙伽罗。”欧利亚思忖着说。
“她未必就需要脱离沙伽罗，而且，您也未必就需要将她留在两河流域为您效力。”沙克斯说。
“为什么？”
“如果这个时候失去了安朵丝，沙伽罗感到被削弱的威胁，难免会做出于您、于机械帝国不利的事来。”沙克斯说，“尤其是如今机械帝国的敌人不仅有荆杒城的修真者，还有最南端猎影丘陵的刺魂者和盘踞在幽昙湿地的炼术师。而且据情报，凝锋也正在浔龙河西岸与蛇脊山脉之间的地带集结流散的炼术师。如今正是时局最动荡的时候，如果因为您的举动令机械帝国内部造成分裂，罹锘王是一定不会轻饶的。”
“那你认为这其中的分寸该怎样把握？”欧利亚问。
沙克斯答道：“在这个时候，我们只需要让安朵丝对沙伽罗心存异心就足够了。至于将来，等排除了所有于机械帝国不安的因素，罹锘王自然会想到除掉沙伽罗这个隐患。那个时候，就是您向罹锘王表现您的英明与忠诚的时机。”
“这么说……”欧利亚看着沙克斯，顿了顿，才又接着说道，“现在我既不适宜公然接见安朵丝，也不能亲笔书信送去安朵丝那里留下证据。那怎么才能让她了解我的心意呢？”
“如果您于我信任的话……”沙克斯这话没有说下去。
欧利亚已然明白他这未尽之言中的意思，于是说道：“那你就秘密去一趟西木镇吧。”
沙克斯默然一点头。
几日后，安朵丝率领仅剩千余兵力的血狼军团进驻西木镇，依照沙克斯的安排，西木镇北面的黑市被临时改成了营地，筑起一只只的帐篷，用以停放座狼机体，而黑市四周的屋舍也已被腾出用作营房。而安朵丝和马库斯被特别安顿在黑市最南端一条小巷的一幢两层小楼里。
这天夜里，用过晚餐，待仆从撤下餐具离开后，安朵丝听着木门从外边合上的声音，对马库斯说道：“去把门关上吧。”
马库斯走去放上了门闩，转身回来时，安朵丝又问道：“那些仆从走远了吗？”
马库斯点头道：“听脚步声已经走远了。”
安朵丝这时一概方才的淡定，蹙起眉心说道：“为什么他们要把我们安排在这里？离我的军团士兵这么远。难道是欧利亚并不信任我们，或者……”
正说着，门上传来细细的敲门声。
“会是什么人？”安朵丝细听着那细微得就像幻听般的敲门声问道。
“也许是欧利亚派人的人。”马库斯一面猜测着答道，一面返身去放下了门闩，将门拉开来。
来人正是沙克斯，一袭黑色的兜帽长袍，深深的兜帽依然是遮住了整张面目。他进了门，不能马库斯说话，便已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枚盾形的黄金徽章，摊开手心呈现在安朵丝的面前。
于这徽章安朵丝并不陌生，这是曾经罹锘将三座圣城封赐给欧利亚时赏赐他的黄金徽章，盾形的徽章上是一只立于茂盛的草原展翅昂首而立的狮鹫。这枚徽章象征着欧利亚所拥有的统治三座圣城的权力。
安朵丝看着面前的徽章，又看着面前这个被兜帽遮住面目的人，不禁试探的问道：“欧利亚大人？”
“不。”沙克斯微微一摇头，“我是奉欧利亚大人之命前来见你们的。”
安朵丝听了，看了一眼此刻正立于沙克斯身旁的马库斯，不免些许失望。
沙克斯看出了她的心思，于是说道：“在这个时候，如果欧利亚大人亲自见您，难免会令您遭至沙伽罗大人的猜忌。所以，欧利亚大人才命我从钰盾城赶来，替他与您会面。我想这也足以体现欧利亚大人的诚意。”
“您是……”安朵丝问。
“我是欧利亚大人的军师，沙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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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朵丝听了，从那张高背的木椅上站起身来，说道：“请坐。”
沙克斯默然点头，寻着幽暗的一角坐下来，接着对安朵丝说道：“既然我已到了这里，想必欧利亚大人的意思，您已明白。”
安朵丝并未回答，而是看了一眼马库斯。
马库斯于是领会地对沙克斯说道：“既然您亲自到了这里，想必安朵丝大人的意思，欧利亚大人也已经明白。”
沙克斯微微点了点头，“既然都明白，那我们就可以开诚布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