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来自地下的威胁（下）
翌日，天色微明，风势已弱，沙尘渐已落定，唯有阵阵的风吹过一片狼藉的匣龙镇，在残垣断壁间令沉积的沙尘无力的盘旋而舞。镇上的人正从堆积的沙尘中寻找着重建屋舍的材料，尽管此前匣龙镇也曾经历过沙暴，辛希雅来到这镇上之前，镇里也时常发生激战，但像昨夜这样被破坏还是第一次。而且，这里遭到破坏的不止是城镇的屋舍，还有人心。镇上的人此时正忧虑着，那些巨兽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来。此时，在这些人心里，匣龙镇也已然不再是一个避难之所。
辛希雅看着这些人一个个满面的愁容，又看着老城墙后那些巨兽遁形留下的巨坑。
“辛希雅大人，”他身边的一个炼术师说道，“看来匣龙镇我们也住不下去了，不知道这些巨兽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我们有这么多人，几只巨兽有什么可怕的。”辛希雅生气的说道。
“几只巨兽不可怕，可怕的是还有更多这样的巨兽。”烬楠一旁接过话来说道，“如果昨晚那几只只是来试探，那下一次，也许就会来更多。”
“你这也不过是猜测。”辛希雅不以为然的说，“匣龙镇是我们的家，没有理由因为几只巨兽，我们就要离开这里。”
“如果这些不只是巨兽呢？”烬楠话里有话的问道。
辛希雅听出他这话另有深意，于是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这些巨兽可能是机甲师的新型机体。”烬楠说着看了一眼身旁的月影。
月影领会的点了点头，向辛希雅说道：“我昨晚与它们有过近战，那些巨兽的身体是钢甲，不是异兽应有的甲壳。”
“如果是机甲师的机体，那他们会是谁的部队？如今在这塔陵沙漠只有沙伽罗的军队。”辛希雅不解地说，“可是据我所知，沙伽罗的三个军团中并没有这样的机体。”
“我想这就是此前你于沙暴中也曾听见这声音，却没有遭遇这些机体袭击的原因。”月影说。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辛希雅说。
这时烬楠接过话来说道：“有两种可能，其一，这是沙伽罗背着罹锘自行创造的新型机体，因为月影说，在羽士城沦陷之前，锡尔城的东面就曾传出过这种声音。之所以他们会在沙暴时出现，应该是为了借以沙暴的掩护。而此前他们只是侦察。”
“那其二呢？”辛希雅问。
烬楠接着说道：“你们当中有炼术师、修真者，甚至还有失散未归队的机甲师。可是你们聚集在匣龙镇这么久，沙伽罗却从来没有派兵围剿。你认为这是沙伽罗不知道他的领地有这样一群人聚集在一个地方，还是他的仁慈？”
辛希雅猜测着烬楠的话，说道：“难道是沙伽罗故意放任匣龙镇存在于他的领地，就是为了让我们这些人不断聚集，是为了以我们来测试他的新型机体？”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烬楠点了点头，说道：“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更合理的理由。”
“如果真是这样……”辛希雅蹙起眉心，望了一眼周围的那些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如果真是这样，也就意味着，昨晚出现的巨型机体还会再来？”
烬楠点了点头，“而且下一次可能会更多，如果你们要想活下去，也许只有离开匣龙镇这一条路。”
“可是我们能去哪里？”辛希雅苦涩的一笑，“在这个世上，我们早已没了容身之所，这匣龙镇就是我们最后的一席之地。”
“你们可以去荆杒城。”烬楠说，“修真者的天启军团在那里，而且眼下也正是用人之际，只要我书信一封说明你们的身份，我想迦叶一定会收留你们。”
“修真者？”辛希雅不屑地一笑，“我们绝不会加入天启军团，更不会为了那些修真者而战。”
烬楠于辛希雅的心思多少也能猜到几分，于是又转而说道：“即使你们不愿去荆杒城，也可以去西木镇，凝锋的圣盾军团如今就驻扎在那里，在圣盾军团中有炼术师也有机甲师，而且他与迦叶已然结盟，我想你……”
“我们哪儿也不去。”辛希雅固执地打断了烬楠的话，“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在属于我们的地方。”
“可是匣龙镇已然不安全，这里所以能存在那么久，很明显，就是沙伽罗的阴谋。”烬楠继续劝道，“你可以不去，可至少要问问他们，他们有权力为自己做出选择。”
“我不离开匣龙镇，谁也不许离开。”辛希雅说，“这是这里的规矩。”
“难道一个规矩比这些人的生命还重要吗？”烬楠反问道，“难道他们的生命还不及你心里的那一丝所谓的尊严吗？”
“你不用再说了。”辛希雅说着，转身朝着镇里走去。
烬楠紧着脚步追上她，从身后一把拉住她的一只手，“为他们想想，他们留在匣龙镇是因为这里可以令他们自由的活下去，而不是因为这里有死亡在等着他们。”
“你放开。”辛希雅用力的一甩手，横过手臂的朔月刃架在烬楠的侧颈，“如果再让我听见这样的话，我就杀了你。”
“杀一个人容易，可难的是救一个人。”烬楠继续说道，“而你面临的选择，是要救这些匣龙镇的人，还是带着他们等待死亡？”
“何必跟她说那么多。”这时已齐整装备，骑在麒云兽背上的白荆说道，“我们还要赶路了，这里的人是生是死自有他们自己的命运。”
“你住口。”烬楠蓦地反身一句，在他转身的一刻，辛希雅甚至不及移开朔月刃，锋利的刀刃尽管只是轻贴着他的侧颈，却已然在他转身的一刻，于颈上划出一道细细的伤痕，鲜血从那伤痕中流淌出一道道的血迹。
白荆看着烬楠愤怒的神情，不服气的一句，“难道不是吗？”
“什么是注定的命运？”烬楠说道，“修真者曾被机甲师击得溃不成军，五座圣城的修真者曾在这世上四处流亡，这就是修真者自己的命运吗？既然是命运，为什么陌枷灵还要组建天启军团？凝锋又为什么要率领圣盾军团回到两河流域与修真者结盟？难道他们都是在违背自己的命运吗？”
“你……”白荆生气的看着烬楠，却一时无言以对。
“如果我们只看见自己的命运，而我们漠视别人的命运，那我们永远只是一盘散沙。永远也没有可能战胜机械帝国。”烬楠怒声说道。
辛希雅始终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看着他没一声怒吼中，从他侧颈的伤痕流淌而出的鲜血，她伸出一只手去，轻抚着他的伤痕，“你流血了。”她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柔婉，一如此刻她轻触那伤痕的指尖，正以炼术，以她的生命温柔的治愈那道伤痕。
“你决定了吗？”烬楠回过头来，不容拒绝的眼神看着辛希雅，严肃地说道，“你要让他们在这里等待死亡，还是让他们去寻找新生？”
辛希雅望着那眼神，一时木讷的沉默，许久，才小声一句，“我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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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辛希雅集结镇上的一千余人，将此前与昨夜那些巨兽的种种猜测公之于众。镇上大多数的炼术师与机甲师都赞成前往西木镇投靠圣盾军团，只是那些修真者更愿意选择去往荆杒城。
最终，黄昏时分，辛希雅将镇上的修真者和炼术师、机甲师分成了两队，制定迁徙的路线。就在所有人开始忙于打点行装时间。烬楠看着辛希雅问道：“也许你可以去猎影丘陵，如今禁锢刺魂者的结界已然解除，你可以去那里，也许还能见到你的父亲。”
辛希雅却摇了摇头，“我已经不想再见他了，他为了刺魂者选择与我和母亲分离，我想，在他的心里，也许其他刺魂者更重要。”
“也许……”
辛希雅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不用说你那些道理，我可不是一个有耐心听别人讲道理的人。”
烬楠于是也不再多说，只接着问道：“那你打算去西木镇吗？”
辛希雅依然摇了摇头，“我想和你一起上路。”
“我？”烬楠不解地问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