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验尸

无论是党争也罢，又或是政敌也好，朝堂上历来有些不成文的规矩。

比如……

祸不及家人。

天下间，除了皇家子弟为了那无上的九五之尊之位，斗得你死我活，家破人亡之外，便再也没有一种争斗惨烈至此。

但在今日的两仪殿内，那具黑色棺椁内的尸首，却昭然揭示了某些不可言明的事实，也打破了某些不可僭越的底线。

围堵在黑色棺椁旁的帝国重臣们依然保持着沉默。

但……

相比于看似表面的镇静与波澜不惊而言，心中被掀起的惊涛骇浪，却更显几分难以捉摸。

宰辅马周终于掩藏不住眉宇之间的隐忧，皱着眉头，脸色极为难看。

或许此刻的他，脑海之中已经幻想出了某些极为残忍的后果。

兵部尚书侯君集为数不多地显露出了踌躇挣扎的一面。

思考了片刻，便缓缓地将身形侧了过去，不再也不敢再将视线落在那黑色的棺椁之上。

一股名为‘胆怯’的气息，在两仪殿内的诸位帝国重臣之间弥漫开来。

仿佛这一刻，他们不再是这天下间最为强大帝国的上位者，而只不过是某些门阀士族面前，螳臂当车的替死鬼罢了。

虽然没有人出声，但场间诡谲的氛围却恰巧不巧地引起了李治的注意。

他打量着众人，更不由地瞟了一眼陷入悲痛之中的房玄龄，心想着这棺材里的倒霉家伙，怕是来头不小！

难不成背地里偏姓房，是某位老大人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似乎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望向中书令房玄龄的眼中，也不免带着一些同情与怜悯。

“中书大人，节哀！”

“节哀啊！”

“白发人送黑发人，唉……”

李治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

依旧沉浸在万分痛苦之中房玄龄并没有答话，似乎真的忘记了周身的一切，更忘记了自己身处在何地。

理所当然，他并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无论是从年岁来看，还是从地位来看，作为一个少不更事的少年，晋王李治理所当然并不认识这棺椁里的那名国子监学生的身份，但这依旧不妨碍他看出了些什么。

尽管看法有些偏门，猜测有些出入，好歹也不妨碍他接下来所要做的事情。

“别杵着了，过来看看吧！”

李治朝着人群的某处招了招手，有些催促道。

要知道，这两仪殿内能够有资格杵在周围的人都是大唐帝国真正拥有滔天权势的重臣，就算是李氏皇族的皇子，也绝不能用如此轻蔑无礼的姿态，颐气指使。

但偏偏是如此，却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合适。

“各位大人，借过！”

“借过！”

话音未落，人群之中传来一名中年人略显沙哑的声音。

紧接着，人群默默分开两边。

一名浑身包裹得极为严实的家伙一马当先，冲破了人群，极为恭敬地朝着唐皇李世民躬身施了个礼，便道：“参见陛下！”

李世民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便就此作罢。

“赶紧吧，别磨蹭了！”

正当此时，一旁的李治倒是有些急不可耐道。

“谨遵……晋王殿下之命！”

中年人躬身拜服道。

随即便极为小心地朝着黑色棺椁的边缘探了几步，虽然此时的他一袭黑袍，包裹得十分严实，只露出了自己的双眼，莫说是动作，就连脸部的表情也遮盖得极好。

但从这中年人时停时动，极为缓缓的姿态不难看出，其心间正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只见他从腰间的木箱里掏出一根不长不短的小竹棍，然后紧紧握住了竹棍的一头，轻轻地将另一头伸入到黑色棺椁之中。

手腕轻轻抖动，竹棍就仿佛青蛇一般有了灵性，那伸入棺椁的一端微微撬动，便撬开了那名国子监学生的嘴巴。

中年人丝毫不敢大意，愈发仔细，愈发小心。

一只手扶着黑色棺椁的木板上，踮起脚尖，用上半身轻轻探去，将视线凝聚在那名国子监学生的舌苔之上，极力地观察着什么。

时间过得极慢。

良久之后，似乎是再三确认着什么，中年人又用竹棍捅了捅那些生长在手臂上的烂疮……

突然，他浑身不由地一震，就连手中的竹棍也骤然停住……

电光火石之间，便迅速松开了手，将手中的竹棍彻底丢弃在了黑色的棺椁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