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太后万福金安。”
『』
王炳昌跪倒榻前。
一只保养得当肤若凝脂的柔荑撩开帐幔,温凉凉落在脸颊,拇指指腹缓缓摩挲他的嘴唇。
王炳昌耐不住张口含住,咬在齿间,舌尖用力一扫。
那只手却你追我逃般挣脱出来,着意戏弄一阵,方掐着他脸蛋将人迎入账中。
“我想你想得紧。”
他捉住那只金贵的手不住啄吻,急切又稍显落寞,“你好狠的心肠,竟月余不提与我相会。”
“你中意的岂不就是哀家这份狠毒心肠?”太后一笑,仍如年轻时一般容色。
王炳昌面上现出痴迷的神色,叹道:“阿姝啊阿姝,二十年了,不论你如何待我,我都甘之如饴。”
“我如何待你?”太后自解罗衫,反执其手导之于内,引颈阖目,“不管是相位,还是皇亲国戚的身份,亦或于乌烟瘴气的朝局中保全你,保全王家,难道我予你的还不够多么?”
王炳昌埋首其修长的脖颈,嗅闻那处的绮香。
太后却攥住其顶上发髻,将他扯离,注视道:“还是说,你想要的远不止于此?”
“难道你没动过心思?”王炳昌含笑,直言不讳,“横竖都是手中傀儡,彼傀儡与此傀儡与你而言有何分别?你还是安心做你的太后,我呢,当上国舅爷,更进一步位极人臣,届时再不必如此偷偷摸摸,我就是光明正大地出入慈宁宫,又有何人敢多言置喙?阿姝,难不成你想一辈子与我干这窃玉偷花不见天光的勾当?”
“所以你就去做些刺杀篡位的蠢事?”太后冷睨着他。
王炳昌眉心一跳:“我这也是为了……”
“你太过自作主张了。”太后竖起食指封缄其口,语气里是不容分辨的强硬,“当初先帝没有将社稷交给昼儿,而是交给了当今,其中深意岂是你能领会?你若不满,自可下去寻先帝理论,不必来我面前吹些枕旁风。”
“阿姝……”王炳昌心中焦急,还欲勉强。
不想太后直接冷了声气:“你若还要接着说这些扫兴的,便走吧,莫来烦扰哀家。”
被如此直白地拒绝,王炳昌多少有些难堪,斯文面皮一阵隐忍的抖动,最终不得不按捺住心思曲意逢迎。为挽回太后心意,又百般讨好,直把太后伺候得餍足快意方才止歇。
夜里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不知是受了潮气,还是在外受的惊吓此时反扑,皇帝又病倒了。
太医们进进出出恨不能宿在晏清宫,阖宫里燃着的龙涎香都盖不过那丝丝缕缕苦冽的药气。
雍盛镇日躺着,时梦时醒。
梦里光怪陆离,前世与今生像某种诅咒般反复轮回。
醒时耳边尽是恼人的嘈杂,而他羸弱得甚至攒不起力气完成抬手捂耳这个动作。除了放任己身沉在那种透入骨髓的无力感中,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是一种反复经历早已习惯但深恶痛绝的状态。
有时他会心生庄周梦蝶之感,分不清他是来自现实世界,还是本就是书中的那个背时皇帝,那些来自于现实的记忆或许只是他缠绵病榻时臆想出的虚构世界。
他早已洞悉结局,他亦无力更改故事走向,如果现在就死,岂不是省去了许多无用的挣扎与麻烦事?
啊,那些麻烦老头又来了。
别再用针扎了,就是把朕扎成刺猬也横竖无用,不如让我耳根子清静些啊!
雍盛蹙眉。
烦躁间,耳根倏然一凉。
难不成是上帝听到了他的祷告,终于使世界清静了?
正恍惚,鼻尖压下沉沉的檀香气,似有安神镇静的效用。
心中烦恶于是散去不少,他眉头舒展,迷迷糊糊地朝耳边清凉之物依偎过去。
“龙涎性热,香气又过于浓郁,于圣上病体大无助益,换上些安息香吧。”皇后扭头吩咐,“另外太医一日一诊即可,来得如此频繁,是发了誓要将晏清宫的门槛踏破么?今日起殿内闲杂人等全都打发了,只留两个得力的手脚又轻的与本宫一同床前服侍,这般吵吵嚷嚷的,如何养病?”
宫人们无缘无故挨了一顿训斥,面面相觑,心中有不满者,只觉得皇后管到晏清宫上下来未免逾矩。
领头太监怀禄见皇后伸手捂住圣上耳朵之后圣上脸色果然舒缓了些,立刻察觉问题出在了哪里,见这帮眼高于顶的奴才竟将皇后的话当耳旁风,立时发作,挑了一个刺头便一脚踹倒,低斥:“没听见娘娘的话么?都是聋子?莲奴跟我留下,其余人全都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除了被点到名的那个,一干宫人忙叩首:“是,奴婢告退。”
谢折衣打量一阵怀禄,见他低眉顺眼,便不再多言。探手去触雍盛额头,入手犹是滚烫。欲撤手去拧冷巾来,雍盛的脑袋却追着他的手侧转来,他只得重又将掌心贴过去。
怀禄瞧得此情形,忙道:“娘娘只在此处陪着圣上,其余杂事交给小的去做就行。”
说着忙吩咐莲奴换新的锦帕来,自己则弯腰捧起铜盆出去换水。
谢折衣侧身坐在床头,注视着帝王越发清减瘦削的脸庞,指腹自额头,缓缓滑至眉心,再沿着高挺的鼻梁向下,落在凹陷的人中,如此,挨着上唇的唇沿,停住,不复向下。
概因向下便是一片温柔乡。
温柔乡岂非折戟沉沙英雄困顿之地?
他决然抽手。
绛萼在旁看得分明,不禁暗自叹息,禀道:“娘娘,奴婢方才确实嗅出那龙涎香里多添了两味不寻常的香料,眼下不可断言,只待取香灰来仔细辨明。”
“你自幼精通香道,此事就交予你办。”闻言,谢折衣眸光转厉,声若寒潭,“将人揪出来,带到我面前,本宫要亲自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