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哈哈哈哈,右相惯会说笑。”雍峤爽朗大笑,拍拍他的肩。
目光逡巡一圈,随即撇了他,疾步入了八角亭,撩袍跪倒在雍盛席前。
“臣原闲极无聊,在校场看府兵比武消遣,忽闻圣上微服出宫,心中甚是挂念,特来请安。此时夜已深,外头不比宫里,臣点了些知根知底的将士,就让臣护送圣上回宫吧。”
“九皇叔的耳报倒快。”叔侄俩交换眼色,雍盛清咳一声,“如今朕也大了,宫里左右闷得很,而今到近臣府上讨杯酒吃也不行?再说了,眼下宫门已落钥,日出之前无墨敕鱼符绝不可擅开,怎好单为了朕一人坏了老祖宗的规矩?更有甚者,若搅扰了母后安寝,朕的罪过可又大了。”
“圣上……能有什么天大的事比圣上的安危更重要的……”
雍峤还欲规劝,雍盛扬手打断他。
“来来来,九皇叔既这般操心,就留下来看着朕,再陪朕吃杯酒如何?咱们君臣同乐,吃醉了便同榻而眠,明日醒来再一同上朝,岂不称心便宜?只是叫你那些凶神恶煞的亲兵都站远些,莫搅扰了大好的兴致!”
雍盛一手拉恭王,一手拽王炳昌,不容分说就将二人按在坐垫上。
三人你看我,我瞅你,旋即扯出如出一辙的礼貌笑容。
眼见大势已去,时机不再,王炳昌不得不切齿苦笑:“难得圣上有这般高的雅兴,臣敢不奉陪到底?”
说着,拎起酒壶俯身斟酒。
酒液尚未倒出,雍峤劈手顺过酒壶,自顾自给皇帝满上,颇为无奈地叹道:“罢了,臣就陪圣上少饮一些。但圣上务必应允臣,下回万不可再冒如此滔天大险独自出宫了。”
雍盛满口应承:“没有下回,没有下回。”
下令接着奏乐接着舞,三人真就各怀鬼胎地喝起酒来。
酒不醉人人自醉,三杯下肚,雍盛体弱不胜酒,便原地撒起酒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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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撒不要紧,一撒他谁也不理,单单下席来抱着那算命先生不撒手,嘟嘟囔囔地非要向对方讨个说法,谁劝也没用。
王炳昌在旁看得那叫个心惊肉跳。
恭亲王错过了前戏,此时也十分费解,甚至以为那妖道兴许是个女扮男装。
至于幕七……
幕七在忍,因为这狗皇帝恃醉行凶,两只兴风作浪的手一直在鬼鬼祟祟,试图解下他的腰带教他当众出丑。
若不是众目睽睽,他很可能一记手刀下去,直接将人敲晕。
闹到最后实在无法收场,王炳昌遣散众宾,安排出府上最精致的暖阁,先让醉糊涂了的皇帝安生睡下。
而闹剧的另一主角……
由于实在无法将幕七从雍盛臂弯里扯出,只得由着雍盛将人一道揽进房。
真是离离原上谱。
缃荷守在门外时心想。
一同守在门外的还有那个人模狗样的恭王。
雍峤细细打量此女,只觉甚是眼熟。
缃荷笑脸相迎,福了一福:“想来王爷是不记得奴婢了。”
“哦?”雍峤挑眉,“本王理应记得你?”
缃荷含笑不语,颊边金钿明灭。
雍峤只当是在烟花之地曾偶然邂逅,便也不放在心上。
不移时,王府总管前来邀雍峤至上房安睡。
雍峤摆摆手,自令手下沏了一壶酽茶来,于屋前石桌上饮茶解酒。
周围照例是站了齐齐整整两排王府亲兵守卫今上,因使命在身,各个眼睛瞪得像夜枭。
缃荷就是想走,也出逃无门,只得腆着脸作陪。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暖阁内一片寂悄悄,昏暗的紫檀大床上,吊着簇新的珠罗纱帐子,帐里氤氲着淡淡的酒气。
睁着眼僵了良久,幕七才动了动手指,欲搬开那条打横压在自己腰上的腿。
然而那条腿像早已提前预知,自行抽离。
压力顿减,幕七舒了一口气,随即上方一片阴影笼罩——
雍盛一个翻身,支肘撑起上半身,凑至眼皮子底下。
“怕你这条小命交代在王炳昌手里,才好歹拉着你同眠。”
为防隔墙有耳,他凑得极近,声音也放得极低。
潮湿的鼻息扑打在眼睫,略哑的气音虽饱浸酒意,却清醒得过分。
幕七盯着他开阖的双唇,略往回收了收下巴,喉间哼了一声,以示自己知道。
雍盛似笑非笑地注视他,双目亮得像两粒极夜寒星。
无声对峙良久,幕七突然像难以忍受般拍拍撑在他耳侧的手臂,示意雍盛拉开距离。
雍盛却好整以暇,一动不动,盈盈一张玉雕似的脸上,被酒意熏染出的红自眼圈儿漫到颧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