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 朕靠宠妻续命 - 故栖寻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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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轰隆隆——

天边不知何时聚集起来的乌云中突然炸开一道惊雷,原本热闹的园子顷刻间化作荒山古庙,只余一片瘆人的死寂。

太后面无表情,缓缓放下手中茶盏。

盏底磕在茶床上的动静听在耳里,直可媲美方才那道撼天动地的雷声。

“左相这份大礼,哀家恐怕无福消受。”

她谁也没看,垂着颈子专心抚摸怀中狸猫,声音中裹挟着山雨欲来的威势。

在众人糅杂了惊恐不解惶惑等诸般情绪的目光中,范廷守敛衽离席,目视前方,一步步走上前来。

雍盛看到他坚毅清癯的面孔,看到他铁灰色笃定无波的眼睛,看到他一辈子挺直如松从未塌弯过的脊梁,看到他掀袍下跪,自袖中掣出奏呈,双手托过头顶,昂首朗声道:“太后,臣有本要奏!”

太后不满:“何事非要今日此时此地来奏?”

“事关江山社稷之安危,太后娘娘一生之清誉,臣虽驽钝,亦知防微杜渐禁于未然之理,因此在祸乱降临之前,不得不犯颜直谏。”

见他态度强硬,太后双眉蹙拢,已动杀心,张了张嘴,刚想驳回,范廷守竟擅作主张继续道:“臣有三谏。一谏,自古皇帝乃一国之君,为君者,有侍奉亲长之道,但绝无为臣之礼。今日千秋,圣上领百官朝拜太后,此举有损君主之威严,君威可及,则民不畏上,上下失序,纲纪废坠,天下大乱也!二谏千秋节铺张浪费,靡费甚巨,宴上凡食器皆纯金,凡有赏皆越常例,上下君臣以惰为乐,以侈相骄,有违先皇戒奢侈行节俭之圣训,长此以往,社稷安能久安乎?三谏,往古国家所以乱也,由主少母壮也。危亡之际,母代子职天经地义,子已长成,母若不退,便生牝鸡司晨窃权乱政之谣言,此乃人之憎祸之始也,不可不防。臣为天下计,为君主计,为太后计,奏请太后即日起撤帘还政!”

铿锵话音一落,四周鸦雀无声,太后尚未如何,王炳昌先疾言厉色拍案道:“太不像话!左相特地选在太后千秋这般妖言强谏,究竟安的什么心?”

“某安的是一片忠心!说的是铮铮肺腑之言!”范廷守侧目斜睨,“不像某些饱食终日尸位素餐的腌臜佞臣,专挑些软话谗话废话说!”

“你!你说清楚,谁是佞臣!”王炳昌怒极,一张白面皮涨得通红。

范廷守冷笑:“我在此冒死进谏,你在旁东拉西扯,孰忠孰佞,一眼分明!”

“如你这般字字句句指斥詈骂圣上太后便是忠?”王炳昌反唇相讥,“不过是卖直沽名犯上狂悖的蠢物罢了!”

二人互相攻讦,言辞激烈,眼看越骂越放肆,群臣瞠目结舌之际,枢相谢衡抬手,一锤定音道:“宣殿前司,即刻捉拿反臣范氏。”

话音不大,却引得群臣哗然。

太后亦猝然扭头,看向自己兄长。

雍盛浑身一震,捏紧了手中金寿客,花茎娇软,稍稍用力便拦腰折断。他单手撑案,欲起身奏对,抬首时恰对上谢折衣投来的目光,对方朝他轻轻摇了摇头。不过是犹疑了瞬息功夫,就听闻有人高声道:“臣,观文殿雷效,不敢苟同枢相之语,范大人忠心耿耿日月可鉴,今日之言更是词严义正字字珠玑,臣不明白这样的直臣怎么就成了反臣!”

他之后,又有人离席,快步趋前:“臣,刑部侍郎游茂生,亦觉反臣二字太过武断,我朝历代君王皆以虚心纳谏为美德,我朝只有死谏之臣,没有谋反之臣,不知左相大人诚心进谏,触犯了哪条大雍律例?”

“臣,御史台汪实,谏太后撤帘还政!”

“臣,御史台柳成德,亦谏太后撤帘还政!请太后纳谏!”

“臣……

一时间,谏臣前赴后继,议声此起彼伏。

那一刻,雍盛望着陆续跪伏的十余号人,耳边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渐渐化成无意义的噪音,灵识仿佛暂时抽离出肉.体,浮到半空。他冷漠俯瞰这场政治游戏,已预料到对方会如何反击。

他看向肃立在太后身后的殿前司指挥使,看到谢戎阳附耳倾听一名内侍的密语,而后他望了一眼他泰然自若的父亲,未有迟疑,就把一只手举到半空,猛然劈下:“打!”

“是!”随着一声吼应,斜下里冲出两只队伍,二话不说对着这帮官员劈头就打。

这些文官大多手无缚鸡之力,哪能抗衡习武之人如此铁拳?挨打之余,只能逞些嘴上威风——

“岂有此理!吾乃大雍士大夫,尔等武夫……啊!”

“别打了别打了,大家同朝为官何至于此?”

“当众殴打朝廷官员,此乃大雍千百年未有之大耻!你们这帮野蛮竖子,我跟你们拼了!”

他们骂声愈大,侍卫们打得就愈狠。

玉津园顿时响起痛呼哀嚎,其余非涉事官员或不痛不痒求两句情,或掩面离席,大多躲的躲,避的避,生怕衣袍溅血,惹上是非,四下里闹成一团。

如此荒诞场景下,能安坐不动的只寥寥几人。

“枢相,适可而止!他们都是朝廷命官!”太后咬牙低声道。

谢衡铁青着脸,仰头饮一杯酒:“太后万不可妇人之仁!今日殿前司打的不是朝廷的官,而是作乱犯上的贼!”

太后气结:“你……!”

雍盛阴沉注视着一切,有人满脸是血爬来揪住了他的衣摆,咕咕哝哝喊着些什么,却全被嘴里鲜血淹了个彻底,他耸动喉结,忽觉异常干渴。他能做什么呢?他什么也做不了。他深知,此刻自己不能求情。只要他一开口,一切都会前功尽弃,他得忍住。忍住。

终于,范廷守被一记铁拳打得趔趄,撞翻了不知谁的食案。

余光里,整场宴会都很安静的荣安郡王突然慌乱地站起身,他终于察觉到有些地方不对劲。

食案倒地的动静在哄闹的环境下并不十分惹人注目,但它却是一个信号。

戏台上原本唱戏的优伶被叫停后一直杵在原地,此时竟齐刷刷自宽大的戏袍底下抽出软刀,箭一般冲下了台!速度之快,快到一众忙着打人的殿前司侍卫反应不及。不过错眼功夫,这帮人就绕过混乱的筵席,从后方逼近御案。

此时太后跟前只有谢戎阳一人,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竟丢下太后,提刀去护他的枢相父亲。

雍盛也几乎在信号发出的瞬间,提袍起身,奔向谢折衣。

“快走!”他拉起还在津津有味作壁上观的谢折衣。

“走去哪里?”谢折衣不紧不慢地起身,挑眉询问。

“没看到吗?有人行刺!”雍盛急得跺脚,“刀剑不长眼,不想死就赶紧跑!”

谢折衣笑道:“跑?跑去哪里?君之所在,吾之所往。”

说着猛地一拉,将雍盛拉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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