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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结什么婚呀(上)

第01章结什么婚呀(上)

答案

整个十五楼只有财会部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姚佳文保存好报表,摘下眼镜,眼前变得一片模糊。

她缓了缓,喝完杯子里的水,关机下班。

现在是星期五的晚上九点,是她连续加班的第四天,也是她想离职的第一千零一天。

她大学毕业就进入了这家公司,从感激到不满,再到麻木,想逃离已经成了日常习惯。想当初她没考上同济的建筑系,被母亲苦口婆心地安慰和劝说,最终选了省内的双非一本,又因为不想浪费分数,填了投档线最高的会计学。被录取后,父母都很高兴,说读出来以后不愁找工作,可是他们忘了,越具有普适性的职业,上限就越明晰,下限也就越低。

大学四年,她没逃过一次课,没挂过一次科,却像走进了别人的梦境,浑浑噩噩不知如何自处。临近毕业,她在招聘会上给一家小国企投了简历,没曾想一击即中,一待就待到了现在。在父母眼中,她这份工作朝八晚五,薪水尚可,压力不大的同时还很稳定,可是,如果你问她自己满不满意,她一定会面目狰狞并咬牙切齿地告诉你:不!绝不!

这是她乖乖女表象下幼稚而躁狂的一面:她很排斥目前的生活,却毫无行动,这种矛盾几乎把她逼疯。那么,她在朋友面前会表现出这一面吗?并不会,因为她压根没有朋友,在这座离她家乡岚城一百五十公里的省会城市,她过得艰难而孤独。

她时常反思,她是从何时陷入艰难而孤独的境地呢?是填志愿时选了一条未曾设想而被证明无法适应的道路,从而导致了步步皆错,还是当她下了班回到出租屋,只顾消遣,从来没有系统地提升自己?可是,做着一份不喜欢且不擅长的工作已经够累了,她哪还有精力学习?于是,她给了自己放纵的理由,而当她发现未来的路随着她的近视加深变得越来越模糊时,她便连放纵的快乐也得不到了。

走出大楼,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路面在灯光下反射出微弱而不均匀的光亮。她裹紧围巾,看向公共自行车的站台,那里停着辆孤零零的小红车。

她走过去开锁,骑了一脚,不对劲,原来链条是坏的。

这片区域写字楼不少,却因为附近在建高架,出行并不方便。以前住出租屋,她骑半小时的自行车便能到家,现在搬进新家,总要先骑去一公里外的地铁站。

算了,她叹气,今天加班结束,权当奖励自己。她在打车软件上叫了车,站在路边划拉朋友圈。

表姐子衿是大所的律师,今天出差海南三亚,顾问单位安排的行程像是给她的旅游大礼包。

高中同桌珍珍也是律师,今天新提了一辆特斯拉。佳文记得之前常看她发摇号未中的悲伤表情,如今配文“不靠人品,不算妥协,新手上路,多多指教。”也算喜事一桩。

再往下翻,不是银行客户经理分享的行业新闻,就是周五的快乐聚餐。她有一段时间关闭了朋友圈,后来觉得这更割断了她与外界的联系,便又重新打开。她曾经看到过一句话,说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那么,假设她的社会关系都集中在微信,她的本质就仅仅等于通讯录里的306位“朋友”。

几分钟后,司机到了。她上车核对尾号,看着路边广告牌上一闪而过的“难得有空”,打算给许弘成发个信息。谁知表妹子琳先打来电话:“姐,我和赵巍后天来省城玩,一起吃顿饭呗。”

子琳是子衿的亲妹妹,在家乡岚城的市区小学教书,男朋友赵巍是同校的老师。她们姐妹仨从小一块长大,关系亲近。佳文打着哈欠:“好啊,我来车站接你们。”

“不用,赵巍开车,你记得叫上姐夫哦。”

姐夫。

佳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倒叫得顺嘴。”

“什么叫顺嘴?我不叫姐夫叫什么。”

佳文没想到表妹比自己更快接受了她已婚的事实,再聊了几句,挂断,她看见车前的雨刮器有规律地划动。

雨又开始下了。

这样潮湿和丝毫未回暖的春夜,漫长得让人疲惫。

她往后躺,下翻找到和许弘成的聊天框:“你到家了吗?帮我把热水器插上。”

“……”

直到车子停在春江潮小区门口,对方才回复:“没有,加班。”

好吧。

同是天涯沦落人,这年头,适应室友得先适应他的作息。佳文苦笑,差点忘了,今天也是她新婚的第五天。

许弘成在二十八岁的这一年完成了两件人生大事:一是正式搬进了属于自己的房子,二是正式成为已婚人士。他和姚佳文的婚礼在正月初六举行完毕,休息了一天便回公司复工。忙到现在,他已经分不出是结婚更累,还是工作更累。

十点二十分,他喝完杯子里的水,摘下工作牌,去厕所时碰上了王靖。

王靖满脸疲倦,语气不解:“我一孤家寡人卖命赚钱也就算了,你什么情况。”

“差不多。”

“差不多?春宵一刻值千金,孰轻孰重不知道?”

“不知道。”

“得了吧你,找我当伴郎时可不是这副嘴脸。”王靖强打起精神,和他一块出去洗了手,“抽根烟。”

“不了,走了。”许弘成回到工位拿包,先一步下楼。

这个点下班的坏处是累到只想睡觉,好处是地铁车厢里有难得的空位。他落座,闭眼休息了会儿,打开微信,姚佳文的头像上有个小小的红标:“行吧,那你安心工作,我到家了。”

许弘成看着最后那个握手的表情失笑。从认识到现在,他几乎没见她用过新鲜的表情包,发来发去都是系统自带的几个。这人平日里看着咋咋呼呼的,有些做派倒不欢脱。他打开输入法,犹豫着要不要问她睡了没有,转念一想,横竖十来分钟就到了,也就作罢。

他现在的公司在科技新城,婚房就买在几公里外。八十九方的三室一厅,父母帮忙付了首付,贷款由他自己来还。他以前并不觉得结婚是件多么紧迫而必要的事,但生活的诡谲之处就在于起先未给一点征兆,末了却让他经由相亲,和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女孩达成了共识。

“你会和我结婚吗?”

他记得姚佳文问这句话时,他们才正式交往三个月。她的神情很像他以前当家教时教的那个顽皮小胖子,他当时被小胖子的“我把我的零花钱给你,你能帮我做作业吗?”气笑,但对着姚佳文,他没生气,也笑不出来。

“你不会和我结婚的,对吧。”之后反倒是姚佳文先露出笑容,“以你的条件,可以找到更适合的人。”只不过她嘴角的弧度有些勉强,“那我们的关系就到此结束吧,谢谢你这段时间愿意陪我吃饭聊天。”

她说完就拉着行李箱走向候车大厅。他看着她的背影,驻足许久,在她从视野中消失前,追上去拉住了她的手臂。

许弘成后来回想是什么驱使着他做出挽留的举动,可惜一直没有答案。相比之下,姚佳文的答案明确得多——她一开始就跟他挑明,她之所以答应相亲,就是想找一个工作稳定的省城本地人,可以没车,必须有房,至于选他的原因,她的解释是“话少钱多脾气好”。于是,再后来,他用一张结婚证帮这个女孩达成了目标,却偏偏忘了问她,是凭哪些依据给他贴的这三个标签。

出了地铁站,往北走五百米就进了小区大门。小区路上人很少,车轮碾过地面的水渍声渐渐被隔绝在围墙之外。

回到家,客厅是暗的。他开灯换鞋,脱下外套,走进卧室却听见水声。于是,他退出去,洗了手喝完水,再回来打开衣柜,手还没碰到被子,姚佳文从浴室出来了。

她穿着蓝灰色的睡衣,头发在额前绑了一个小揪:“你这是?”

“晚上太冷,我加床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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