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触目惊心
冯典三人离开大队后,华顷对所有随员说过,谁泄露王少师的行踪,谁就人头落地。周昭连问了数人,一把碎银用完,却没有人说出冯典等人的行踪、人数和路线。孔达文着急上火,想派人去找冯典等人,可是他不知道冯典长什么样,穿什么颜色衣服,共几个人。灾区灾民那么多,找几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于是就打消了寻找冯典的念头。
翻开厚厚的账簿,看着密密麻麻的数字、歪歪扭扭的签名和密密麻麻的指印,华顷不禁有些头晕,耐着性子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于是就把账簿放下,对前来探听消息的孔达文说道:“孔卿,屋里闷得慌,陪本宫去花园走走。”
孔达文应了一声,屁颠屁颠跟在华顷后面。
“孔卿,王上拨的钱粮岭西郡分得多少?”
“回殿下,岭西郡分得五十万两银子,五十万斤粮食,每用出一笔都有详细记录,所有账簿都送给殿下过目了。”孔达文小心翼翼道。
“孔卿,岭西郡共有灾民多少,被淹农田几何,被毁房屋几间,牲畜损失几何呀?”
“回殿下,由于洪水未退,道路泥泞,行走不便,派下去统计的官员尚未回报,故而没有一个准确的数字。”孔达文额头微微见汗。
“孔卿,此次洪灾中,因各种原因死亡、失踪的百姓共有多少?”孔达文还是回答不出,额头的汗更多了。
华顷也不多看他,接着问道:“听说普莱县灾情最严重,你去过那里指挥赈灾了吗?”
孔达文哆哆嗦嗦道:“臣该死,当时忙着给各县分配赈灾钱粮,未曾去过普莱,只看过普莱县令曾志远的灾情简报。”
“哦,叫曾志远来见本宫!”
“殿下,曾,曾志远已经被暴民们杀害了。”孔达文的汗水成股往下流。
华顷冷笑道:“孔大人,你们既然已经给灾民发放了钱粮,他们为什么还要杀官造反,你给本宫解释解释。”
孔达文噗通一声跪地,“殿下,下面的县令都说给灾民发放了足额的钱粮,普莱县灾民杀官造反的原因微臣着实不知,请殿下明查。”
“哼,岭西郡下辖十个县,为什么其他九县灾民均安分守己,唯有普莱县发生民变,你可别告诉本宫是因为普莱县灾民贪得无厌,嫌朝廷发的钱粮太少之故。”
孔达文几乎要被吓死,他额头触地,浑身瑟瑟发抖。
“来人哪,备车,本宫要挨个巡查受灾各县。”
孔达文心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完了,谁也救不了。
话分两头,冯典三人经过一番辛苦,终于来到受灾最严重的普莱县。
饿死的人随处可见,好些尸体衣服已经被扒掉,身体被啃食过,不知是人还是野兽所为。
见到幕幕人间惨剧,三个硬汉都不禁流下了眼泪。
继续往前走,便听到鞭打声和哭泣声。此时的三人已经浑身泥污,模样和灾民无二。
树林中一块平地上,几个官差正在鞭打谩骂灾民,被打的灾民疼得遍地翻滚,连连求饶,没挨打的男女老少吓得挤成一团不敢做声。
一来二去不等冯典命令赶紧跑过去,几下子就把几个打人的官差打翻在地。
冯典不管官差谩骂,赶紧把随身带的饼子分给坐在地上的灾民。
来不及说谢谢,接过饼子的灾民们快速将饼子塞进嘴里,胡乱嚼几下便往下咽,有些人咽得太急,噎得直翻白眼,三人又是递水又是拍背,这才没人噎死。
一阵狼吞虎咽后,二十来个灾民算是吃了个半饱,这才跪下给冯典三人道谢。
“乡亲们,朝廷年初就拨了钱粮赈灾,难道官府的没给你们发吗?”冯典问道。
一个老者道:“恩公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也没人给我们说朝廷拨钱粮,当官的也没给咱们发什么钱粮,刚开始的时候,官府还支起几口锅,给咱们熬几碗粥喝,后来竟然把锅给撤了,不管咱们死活了,没了吃的,咱们不能等着饿死吧,只能去别处找条活路。”
“谁知那些个天杀的官差,活路也不给了,竟然不准咱们离开,逮着离开的人就是一顿毒打,都打死好几个人了,胆子小的就留下等死,胆子大的就离开,经常在逃难路上被官差逮着鞭打,哎,咱们命太苦了。”
三人一边听,一边攥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
“老伯,听说有一伙人杀了官差,还打进了县城,是真的吗?”冯典问道。
“这个我知道,是真的!”
“哦,老伯能不能给我们详细说说。”
“骇,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咱们命都快没了,还怕个屁啊,事情是这样的。”
“前段时间,普莱县东昌镇有个叫龚勉的后生从良棉郡回来,拉了几车粮食准备赈济乡亲们,谁知粮食到了半路就被官差给拦住了,还被安了个囤积居奇的罪名,一个伙计不服气就和官差理论。”
“官差辩论不过,就拔刀捅了那个伙计一刀,伙计的哥哥是个暴脾气,见弟弟被杀伤,一扁担就把动刀的官差打死了,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几个官差一拥而上,把伙计两兄弟都杀了。”
“龚勉懂些拳脚,看见两个伙计被杀也就失去了理智,于是抢了官差的刀,和几个伙计一合力就把几个官差全给杀了。”
“杀官等于造反,龚勉几人就把几车粮食发给沿途百姓,一时间聚起了上百个没了生路的壮年,一路上就把殴打灾民的官差全杀了,他们每杀到一个地方,就收集兵器,开仓放粮,聚集更多的壮年,最后一路杀到普莱县城,把县令曾志远给杀了,然后开仓放粮,打开武库,分发兵器,抵抗官军的进攻。”
“我们大家听说县城有活路,都往那里赶呢,谁知被几个巡路的官差发现,要不是三位恩公赶到,咱们恐怕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老者边说边擦眼泪,其他灾民也一般无二。
冯典道:“老伯,据你所说,县城应该被官军围起来了,你们再去县城不怕被官军杀吗?”
“恩公,往县城赶的人可不少,官军也就千把人,他们怎么杀得过来,再说了,饿死是死,被官军杀也是死,还不如赌一赌运气。”
“官逼民反,官逼民反哪!”冯典愤怒道。
老者仔细打量冯典后说道:“恩公,你问了老儿这么多话,老儿看你并不像普通人,你莫不是上天派来帮助我们的神灵?”
“老伯,我不是神灵,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老者一脸狐疑,“不像普通人,老儿看你年纪轻轻,一脸正气,一定是个有身份的人!”
“老伯,你知道镇安司吗?”
“知道,镇安司飞鹰卫嘛,听说他们都是千里眼顺风耳,消息灵通得很,谁说了朝廷坏话他们都知道。”
冯典笑道:“镇安司消息灵通不假,但没你说的千里眼顺风耳那么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