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回忆播放
曾经亲近的面孔在自己日复一日的复述中变得如同空壳。挣扎着,诅咒着。
若不想在某一天肆意涂抹光明之处,是生是死都已毫无意义。
当落进泥坑里的孩子爬上岸笑对他的伙伴时,那些家伙又能怎么看待他呢。
“看你脸色挺好,不像是好几天没吃过饭的人啊?”
“怎么了?说话?!”
女老板在我旁边大喊大叫,我感觉嘴里的青菜都在振动。
“逃兵。”
只吐了两个字,我便继续吞咽着。
火车站,彩钢房与简单铝条窗构成的小餐店,主营炒饼与漂浮着各种肉片的“拉面。”
各种各样的饼食残渣顺着袖口往衣服里落,明明是很简单的味道,我却偏偏分不清他们的名字是什么。
太强烈太鲜明了,只是放任它们刺激着我的味觉。
那些火车载我一路北上,机械地执行每张车票的内容。
就算是廉价又劣质的同名食物也会频频改头换面,这一路上的所有饭,我都是像现在这样吃过,每顿都好吃,却分不出距离我家乡最近的那一种气味。
“他们已经忘了……”
杜医生的话语在我的体腔中回荡着:
“你的身份已经不复存在,也没人记得你当过什么兵,就连你原来的家人都抱着你虚假的死讯开始过新生活,你确定你还要回家么?”
“回。”
“那我不多说了,路费给你,别再回来。”
行路的每天,我都会在脑中让时光倒流,仔细思索一边杜医生说的话,克制住我那不听话的身体,让它不去过早启动我的手机。
一个扁平的方块里储存着所有关键的联系信息。
我真该庆幸我保住了它。
“谁的羊杂汤!”
然而板房厨子的嗓音却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想要应答却发现自己早就忘了怎么和正常人说话。
于是我就不说。
穿着油腻制服的大汉挨个桌子都瞅一边,凭印象确定那些家伙不是这碗羊杂汤的主人,终于就轮到了我。
“你的汤?”
我点了点头。
随后当面将碗中的所有东西都吞噬干净,发觉内脏滚烫就像是熔炉一般,我便在那些纹路绽放之前,数好了钱,把它交给老板,逃一样的溜走了。
那个生我养我的城市在我回去那天下起了雨,我买了一把我喜欢的黑雨伞,凭着记忆回到那个防盗门前,
门上添置了更多的锈片,
我的全身都在发抖,只要轻轻一伸手就能把门震的发响。
几滴雨水却挑在那时候落在我的指侧,那种冰凉感一下子让我冷静下来,我想起手里的雨伞还未收。
然后像个普普通通加班回归的市民一样,稳健的扣响了大门。
“谁啊~”
是妈妈的声音。
这种实感让我欣喜若狂。
我的听感先认出了她,那个妇人的眼睛却没有先认出我,看着我的微笑逐渐机械性凝固,她才从那种机械一般的表情上认出我的色彩。
她保持着惊愕的脸说道:
“哎呦~”
我不明白,好长时间不见面的亲生骨肉会用这个词么。
我被母亲的怨恨和父亲的酒气锁在沙发上,接受他们的盘问。
我不敢问他们已经几年未见我,但是爸妈总会让我想起在失散的那段时间中我做了什么。
然而那些记忆遍布着血浆与绝望,我不想伤害他们,更不想让他们把我当成一个怪物,所以我开始胡编乱造。
用我那近十年都没有长进的知识。
我睡了僵硬的沙发,但是那种感觉也不错,比火车狭窄卧铺要好许多。
对那时的我来说似乎就是一切的结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只会感觉到愤怒或满足。
凭借户口我取回了身为公民的资格,然后被拽到银行前,为了家人领取用噩梦换来的三十万资产。
我拿到了钱,现金。
父母微笑着冲我伸出手,要去占用这些东西。
然后我突然打了父亲,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