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爱上
第57章爱上
趁方予朝沉默着,荧惑问了一个自己很好奇的问题。
“你为什么背叛清正宗?”她看着对方的眼睛,想从他视线中察觉出哪怕一瞬间的动摇,“杀我时你明明尽心尽力,为什么一转头就投靠了魔族?”
荧惑此生最厌恶的就是背叛,倘若是直来直去的仇敌,见面便想致对方于死地,她或许还能给对方几分敬意。
但背叛是她不能容忍的,更无法理解其中的恶意。
在她看来,背叛这个行为本身无异于也是一场自残,要抛弃立场、信仰、关系,这怎么可能好受。
刚何况就她这段时日观察来看,方予朝在清正宗内口碑人缘都好得离谱。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他不惜放弃了一切,夹在中间当个两边不讨好的角色,忍受猜忌,也一定要背叛呢?
总不能是单纯为了刺激吧?
荧惑看着对方,大有方予朝不回答她就不作罢的意思。
后者看了她片刻,似是正在思考要不要说。
荧惑有几个猜测,但她都不好现在问对方,第一是不想猜中对方心事还故作聪明,第二是不想激怒对方,所以她神色认真,甚至有几分诚恳,等着方予朝先说。
最终,后者笑了一声。
笑容之中满是讥诮冷酷。
他反问荧惑:“为什么会投靠魔族……为什么呢?我也问过自己,哪怕是背弃师门也要去当魔族的内应,忍受陌生和猜忌,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荧惑顺着他的话问:“值得吗?”
方予朝道:“太值得了。”
他道:“尊主的师父如果和家父一样,是个刚愎自用、好大喜功,还把所有期望都强加到下一代身上的人,那你今日必定不会对我所做的一切产生质疑。你只会拍手称快,觉得我做的还不够多。”
荧惑看着对方的样子,忽然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从日常相处来看,她的确能感觉到方家主对方予朝过分的苛责,不仅一直想让他在清正宗中居于高位,更想让他事事拔得头筹。
而他们父子之间的罅隙也因此产生,尤其是在三试这件事过去之后,方予朝未能圆满处理魔修一事,便更被他的父亲迁怒。
不过她想,应该不止这些。
荧惑没继续追问,等他继续说。
方予朝道:“还有岁云岐,自从他崭露头角,被清正宗所看重之后,便无人再在意我去了哪里了。尤其是剿魔之战结束后,清正宗更是对他格外重视,而我,就算是常年在外游历,也没人会关心。”
说完这句话,他轻笑了一声,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包袱。
那长久以来盖在脸上的面具碎了,荧惑终于看明白方予朝真正的想法。
“所以既然清正宗无我容身之处,我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只不过魔族一直不相信我,这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我甚至不肯废去功法,随他们练新的,”方予朝颇为自嘲一笑,“这也很正常,毕竟我没有尊主的本事,哪怕这地方并不属于你,你也一样可以不牺牲分毫,便能如鱼得水。”
这怨气并非是一日形成的,荧惑在这里说谁对谁错也没什么意义。
她听过之后并没放在心上,更不想开导对方,让他当回清正宗的乖宝宝,或者是把他彻底劝去魔族阵营。
她沉默着,思索自己怎么才能再拖一会儿,希望燕碌能发现不对劲。
方予朝却看破了她的安静。
“尊主可能不知道,燕碌不会来了。”
荧惑猛地擡头,表情危险地问:“你把她怎么了?”
“别紧张,没怎么样,”方予朝见她如此,不由得冷笑,“我不过和她说你的伤势我来负责,她全无戒心,先去查看其他人的伤势罢了。”
见燕碌没事,荧惑“哦”了一声,又恢复了那副恹恹的样子。
方予朝看着她,稀奇道:“魔尊竟然也会担心清正宗修者的安全吗?”
荧惑没理他,对方继续自顾自地说:“不知道尊主是否会在乎,清正宗的人他们关心你,接纳你,不过是因为你有栾如这一层身份,若没有这些,他们必定会对你刀剑相向,就算是如此,你也无所谓吗?”
荧惑问:“这就是这些年你无法释怀的事情吗?”
“是,”方予朝笑了,他问出了长久以来自己的症结所在,“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不是我,清正宗会对我多看一眼吗?想必是不会的,那如果不会,我又何必因自己的背叛而愧疚?
荧惑若有所思:“是吗?我反而看你矛盾得很。”
方予朝道:“原本很矛盾,此时和魔尊聊了,便不再矛盾了。”
他慢条斯理地说,语气中带着强烈的讥讽:“毕竟魔尊在立场对立的清正宗,仍能愉快度日,甚至还能让无俱剑主爱上你,那我又为何不能替魔族效忠到底呢?”
他加重了“爱”这个字,像是在强调着什么。
“我还有一件事想和你确认,”荧惑忽略了他的嘲讽,语气平淡地说,“尤惊是你杀的?”
方予朝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是。”
“她当着我们的面,喊你三哥,”荧惑道,“不论出身、不论种族,不管身份立场,她相信你又把你当成家人,你说的话她都记得住,能把人形魔那一句分毫不差地转述出来。然后呢,你做了什么?你把她杀了。”
荧惑笑了一声:“我和岁云岐还在奇怪,尤惊功夫并不弱,什么人能直接潜入地牢将她一招毙命,先前我以为是舍潮,后来和虚花过招,发现被舍潮控制住的他并没有想象中强,我便对杀尤惊这件事有所怀疑。今日见了你,所有事情总算有了解释,原来是你杀了自己的妹妹。”
一室寂静。
半晌,方予朝用他那双剔透的眼眸看向荧惑,一字一顿地问:“我何时,说她是我妹妹。”
“确实不是,”荧惑道,“那不过是尤惊身为魔族,心思单纯,自作多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