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拉格朗日点(2)
第26章拉格朗日点(2)
“……”单影一时语塞,突然觉得顾鸢有时很恐怖。 “最近经常闷闷不乐的。我没说你以前不闷闷不乐,只不过最近比较严重。告诉我吧。”
“我只是看着你,人又高,又帅,又头脑好,又人气高,经常会想,这样的人该有个怎样完美的女朋友呢?然后再想到自己,就又羞又窘,变得情绪低落了。”女生叹口气,“你不用理我,不是什么大问题。”
“别人怎么想我无所谓,我觉得,你已经足够好了。”
“可是……”
“单影。”
“唔?”
“周末可以出来么?”
“欸?有事么?”
“想和你单独约会。”
单影看向顾鸢,他的眼里面的自己变成浅浅的薄薄的一小片,睁大了眼睛,看不见顾鸢,看见了自己。
一大一小两个自己面无表情地对峙着,像在较劲。
最后,两个单影一齐微微点了点头。
那个瞬间,无论是问出“周末可以出来么”的顾鸢,还是点头的单影,都已经意识到,有什么是需要刻意维护才能延续的了。
【叁】
很多我以为能够“永恒”的事,都在不知不觉中“变质”了。
我以为永恒不变的少女情怀……
顾鸢不会知道,单影对自己的“喜欢”能追溯到多久之前,在他的眼里,进入高中后漫长的第一年里,自己和单影的关系只能用“同班同学”来形容。
即使每一场繁盛的花事都注定消失在微凉的夏末,那依旧是个美丽的时节。
天际镶着明晃晃的烈日,光线从茂密的枝叶间透射下来,树根的周围还开着一圈可爱的小白花。
单影弯下腰眯起眼在地上排列整齐的水杯方阵中寻找写着自己名字的那只。汗珠从额头上滚了下来,“啪哒”一声,地上出现一个圆圆的水印。
啊。终于找到了。
手指在杯盖上投下细长的阴影。
“呀。”轻得不易察觉的惊呼。手中的水杯“嘭”地滚翻在地,液体在尘埃间迅速蔓延开去。
“怎么了?”蹲在身边穿迷彩服的女生诧异地仰起头来。
“噢。没、没事。杯子没拿稳。”毫无波澜的镇定声音。
毫无波澜。
烈日。汗水。军绿。小白花。
入校前的军训本该就这样毫无波澜地结束。
顾鸢不会记得那种小事。不会记得自己曾是“恰巧站在她旁边的男生”,干脆地拿起女生的水杯和自己的水杯调换了位置,然后在对方愕然的仰望中轻描淡写地笑着解释了一句:“那边蚂蚁比较少。”
对顾鸢来说,那只是小事一桩,他并不需要记住自己在温柔善良善解人意的驱使下所做的每个举动,更别提被帮助的是哪个女生、那女生的心里跳跃出了怎样不寻常的节律、怎样红过脸、怎样的暖热血液流向了每根末梢神经……
然而,那不止是小事一桩,在单影的世界里。
一个简单的举动,一句简单的话,为什么后来能够衍生出那么多枝节?因为单影以为……至少在最初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对方和自己是不同的人。
最初的最初,只是穿着同样的迷彩服、用着统一的水杯、站在同一片树荫下的少男和少女。
谁知道后来会被冠以那么多褒贬截然相反的定语?
帅气的、聪明的、受欢迎的少男。
平庸的、愚钝的、遭孤立的少女。
单影还是太幼稚,因为最初的误解死死地抓住那根叫做“喜欢”的丝线,单方面努力维护与对方唯一的联系。即使听说他和年级里最漂亮的女生在交往,也固执地反复告诉自己“那是谣言”。无论季节怎样变化,天真的情怀还依旧停留在夏天结束之前,时间的钟在心里停了摆,女生以为这就是永恒。
直到有一天一切被击得粉碎。
我以为永恒不变的少女情怀,终于也在一瞬间悲哀地灰飞烟灭。
顾鸢更不会记得,在某个被雨水冲刷过的下午,某节数学课上,老师曾一边敲着黑板一边狠狠地训斥某个女生,“你脑袋里是浆糊还是稀饭啊!这么简单的二元二次方程组都不会解!你说你是不是蠢得无可救药?你花了多少时间在学习上啊?去去去,到一边站着去,看看人家是怎么解的……”然后转头看向自己,“顾鸢,你上来做。”
对男生而言,这也是小事一桩。
在黑板上流畅地写下准确无误的解题过程和答案的男生,根本不会注意到被指着站在讲台边上的角落的女生脸上无声淌下的眼泪里包含着怎样复杂的情绪。
可是,这个场景注定永远生硬地嵌进单影的记忆里。
这是我喜欢的男生。
这是与我不同世界的人。
怎么可以残忍地制造出如此鲜明的对比?
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整个世界温暖的光线都消失殆尽,整个身体里的血液都冷却成冰,再也流淌不开。
我觉得自己很可笑,长到十六岁才懂得——
世界上的人分许多种许多类,即使表面看来是一样的,但本质上的区别不容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