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桃花庵主人传卷二雨泣忽成悲》(28) - 霉星高照唐伯虎 - 老猫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六十二章《桃花庵主人传卷二雨泣忽成悲》(28)

第六十一回逮程

林廷玉见皇上沉吟,知道他是在想,事情再闹大了,那程敏政就保不住了。程敏政一直在朝廷里趾高气扬,不就是因为皇上喜欢他么?但皇上喜欢他,华昶怎么办?自己怎么办?所以今天,必须得刺激皇上,把程敏政给抓起来。程敏政不抓,这事就不算成功。  林廷玉接着说道:“陛下啊,华昶的官职是言官,他的职责就是提意见。这一次的意见,提得是有些草率,没有拿到真凭实据,但人家毕竟还是为了国家,为了朝廷,没有考虑自己的身家性命。这样的人,弹劾程敏政,程敏政没事儿,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他却被关在锦衣卫,让人心寒啊。以后要再有什么事,谁还敢说话呢?”

皇上的脸被林廷玉给说红了。

林廷玉赶紧趁热打铁:“陛下,要是事情还没发生,也就算了,但现在骑虎难下,不如找个台阶吧。臣的意思,不如将言官华昶和举人唐寅、徐经都放了,让程敏政罢官回家。这样做虽然是抹稀泥,但总比互相回护、颠倒是非强。咱们可是圣明之世,断断没有黑白不分的道理。”

林廷玉说这些话,可真是动过脑子的。既要把程敏政推坑里去,又要显得处处为皇上着想,还要一碗水端平,还要不想把事情弄复杂。他真是个考虑周详,为君分忧的好官。

没想到自己的话刚说完,底下的百官就躁动起来,有人大喊:“陛下,绝对不能放过程敏政!”

皇上一瞪眼:“喊什么喊,有话都上来说。”

两个人一路小跑上来,跪在地上直喘粗气。皇上仔细一瞧,这不是给事中尚衡和监察御使王绥么?尚衡大声说:“我就想不通,为国进言的华昶身陷牢狱,营私舞弊的程敏政安然无恙,这是什么道理!”

王绥也跟着说:“我也没想通。”

皇上哼了一声,问:“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尚衡和王绥异口同声道:“臣请释放华昶,逮捕程敏政!”

皇上抬眼,往外面奉天门前扫了一眼,但见文武百官,没一个吭声的。皇上心里长叹一口气,心说,这程敏政怎么把人缘儿混得这么差啊,关键时刻,就没一个替他说情的?

程敏政平时在朝廷里,是比较傲慢,觉得自己有才么,所以朋友并不多。只有李东阳和几个礼部的人和他还不错,但这个时候,同为考官,谁也不敢公然为程敏政说话,怕自己也被牵连进去。梁储呢?前两天被派到交趾公干,出远门了,朝里就有个老王鏊,算是和唐寅有交情的,可王鏊也不敢说话啊,朝廷里人人都知道自己家在苏州,那肯定是认识唐寅的,此时说话,必将引火烧身。所以也只有在心里干着急的份儿,用不上力气。

就这么一沉默,皇上没了辙,“唉”了一声道:“那传旨吧,着北镇抚司把程敏政押起来,华昶先不放,问清楚了再处理吧。”

林廷玉长长吁了口气,事情终于办成了。前几天他听皇上说把华昶、唐寅、徐经三个人交给锦衣卫审理,还暗自吃了一惊,他原以为这事是刑部管呢,没想到严重到交了锦衣卫,心想老华要受苦了。不过这样也好,锦衣卫是谁的面子都不给的,进去就一通臭揍。华昶知道轻重,肯定能扛住,这唐寅徐经两个小屁孩儿,一定被吓得屁滚尿流,肯定会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程敏政还逍遥法外。今天,总算把程敏政也给弄了进去。招不招再说,关键是,人都进了锦衣卫了,还能升官么?傅瀚面前那大石头总算给搬掉了。

皇上诏逮了程敏政,挥手叫那几个人下去,心里已经很不痛快了,打算赶紧退朝。便问:“谁还有什么事?”

这时候李东阳出来了,李东阳说:“臣有事要启奏。现在发榜的日子已经过去几天了,但榜单还没有贴出去,赶考的举子们都十分焦急,希望尽快有个结果,望陛下明察。”

皇上明白,李东阳这是催自己呢,为啥啊?因为中了进士的名单,现在在皇上手里。

皇上说:“你交给朕的名单里,一甲第一名的,是不是那个叫王守仁的?”

李东阳答:“是。”

皇上说:“牟斌的折子里说,唐寅等人在考前吃饭,谈论考题,这个王守仁也在场。他得了第一,这事似乎也不好解释啊。”

李东阳被皇上这么一问,当即汗就下来了。赶紧跪下磕头道:“陛下,臣仔细问过,王守仁此前与唐寅非亲非故,素不相识,他们只是在饭馆里偶然相遇。唐寅说考题,王守仁并未搭腔……”

皇上哼了一声:“你又知道了。”

李东阳不敢再说话,只是趴在那里。为啥啊?因为他和王守仁他爹王华是哥们儿,他怕皇上再把这事兜出来,那自己、王华加上王守仁都悬了。

皇上说:“好吧,朕相信王守仁是不会作弊的,不过嫌疑也不能不避啊。他这一甲第一名就算了吧,改成二甲第七名,就这样吧,前几名学问都差不多,也不算委屈他。”

李东阳松了口气,没敢再争辩,嘴里答应着:“陛下圣明!”

就这样,王守仁到手的会元,不翼而飞了。消息传到王守仁的老家浙江余姚,当地人都觉得王守仁太冤,这是招谁惹谁了啊?凭什么唐寅作弊,王守仁的第一就没了?心下不服,依旧在余姚给王守仁建了一座“会魁牌坊”,那意思是说,虽然朝廷没给我们守仁会元,可我们就这么认为了,皇上同意不同意我们不管,事实上,他就是会元。

这些日子,程敏政一直呆在家里出不去。外面看门的,也不是普通当兵的,而是锦衣卫。老程已经基本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心里那个气啊,明白就是华昶林廷玉他们几个搞事,没准背后还有傅瀚,可就是有口难辩。整天在屋里郁闷,但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喝酒浇愁。连气带酒,背后的包就长了起来。那大脓包带着黑头,先是痒,长大了以后就是疼,感觉后背上背着个大包袱,连喘气都困难。站着是不成了,就趴在床上,唉声叹气的,心里还没底,不知道这事会怎么发展。

程敏政有时候想,皇上不会杀了自己吧?杀了自己倒也不怕,可这贪赃舞弊的名声坚决不能背到棺材里去——因为自己压根就没泄露过考题。想来想去,他觉得这件事情唯一能说明白的,就是录取名单里根本就没有唐伯虎和徐经。没有他俩,作弊就不成立。

是不是真没有?是不是李东阳在查卷子的时候有意救自己,把那二位的卷子拿走了,这他就不知道了。但总之,这件事情的救命稻草就这一条。程敏政咬牙想,就是打死自己,也要把这事挺住了。

小妾刚刚给他熬了药,端过来让他喝,就听见外面有人哈哈大笑,进来的是穿着飞鱼服的牟斌。

牟斌衣着鲜亮,可程敏政却觉得眼前一黑,心里念叨一声:“完了。”

果然牟斌笑嘻嘻地说:“老程啊,皇上让我看你来了。”

程敏政摆摆手说:“算了算了,别假客气了,我喝完药就跟你们走。”

牟斌说:“老程,皇上让我来接你,我一点都不敢怠慢,这样吧,药,到了我那里,我给你亲手熬,咱们现在就得起程。”

说完就一挥手,锦衣卫立刻抬进一个担架来,就把程敏政从床上拖起来,再趴到担架上,拿个被子往他身上一盖,抬着就走。程家顿时哭声连天。牟斌站在门外,对带来的一群锦衣卫说:“你们仔细查抄着,看看到底有没有证据。”

大家答应一声,立刻就把程家一家老小、仆役丫鬟之类,全部赶到一个小黑屋里。接着就翻箱倒柜,东找西找。

找了大半天,找出几样物事来,一样是风筝妮妮,一样是唐伯虎徐经他们给程敏政带的礼物,打开一看,都是些字画,还有茶叶什么的,再一样,就是唐伯虎的诗集。

牟斌说:“这些东西都拿上吧,咱们走。”

一行人抬着程敏政,大包小包地回到了西江米巷,直接把程敏政抬进了大牢里。因为程敏政是个官,所以待遇也还不错,没上刑具,屋里好歹有张床。依旧是晾被子,三天三夜没理他。程敏政吃不下牢饭,在屋里一个劲儿嚷嚷,也没人管。到了晚上,后背疼得跟挨了揍一样,自己想拿手去够都够不着,一翻身就被疼醒,根本就睡不着。

自幼出身名门,一直被人看成天才,一路顺风地做到礼部右侍郎,眼看就要再次高升,谁知道遇到这样的事情?会受这样的罪啊?

到了第三天,牟斌带着人来了。程敏政已经蓬头垢面,趴在床上直哼哼。牟斌一看就板起了脸,对手下说:“你们是怎么对待程大人的?他好歹也是对国家有功的人啊,快去打热水来。”

狱卒答应一声,赶紧去外面端了盆热水进来。牟斌亲自拿了毛巾给程敏政擦背。但见那痈疽已经破了,脓水流了一后背,有的都结成痂了。牟斌边擦边摇头叹气,轻声说:“老程啊,是我照顾不周,再晚来几天,天气热了,你这后背都得长蛆。”

程敏政没吭声,拿不准牟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牟斌接着说:“老程啊,你我同朝为官,你又是特别有学问的人,我平时和你交往不多,但对你一直是很佩服的。这次会试案,把你牵连到这儿来,实在是不得已。我真的不想得罪你,以后,还得让你多照应呢,你说是吧?”

程敏政大声说:“我要是真想作弊,那我能不录取他们两个么?”

牟斌笑了笑,说:“可万一唐寅和徐经那两个举人招了呢?万一唐伯虎送你的礼盒里有金子呢?”

程敏政“呸”了一声,说:“牟斌,你这就不仅仅是诬陷大臣了,你还想蒙骗皇上吗?”

牟斌依旧给程敏政擦着身子,慢条斯理地说:“我才不会呢,我只是一碗水端平。老程啊,你不说,皇上就会一直让你在这儿呆下去。我真的是为你好,你想想吧,有就是有。”

说完,把手巾放在手盆里,问:“老程,时间有的是。但你这身体……要不我让人给你熬点药送过来?”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