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重来回首已三秋
第158章重来回首已三秋选秀的事情皇帝虽说并不热衷，但到底没有跟太后对着来。从各地上报，直到殿选，已然过去了好些时日。
至于殿选，皇帝的旨意，由皇贵妃与李贵妃一同相看。虽说这样，李氏心里并不怎么安乐，便一个人去了秀女院子。
还未走近，李氏便瞧见前面站着个人，似乎是洛依尘。原想着她来做什么，转身要走，却看那人望着那高高的宫墙，不知低叹了一声什么。李氏这才走过去，心里甚至有些庆幸，也许这人也和自己怀有相同的心事吧。
浅蓝色银纹绣百蝶度花的上衣，鹅黄绣白玉兰的长裙。发髻上斜着插了一支素银镂空的簪子，垂着细细一缕银流苏。
李氏走近了才看清，这人果然是她。满宫上下的人都是知道的，以往钰妃一向喜欢这样的打扮，只是自从后来回宫，便再难见她如此了。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竟又这样打扮起来，果然和当年并没有什么两样。
“皇贵妃万安，怎么，也来瞧瞧这新进宫的秀女？”李氏开口，她只是略一福身，并不像其他女人一样行大礼，这会儿心里正是不舒坦，当然不会给洛依尘什么好脸色。
淡淡一笑，并不应她。听闻新人进宫了，这等热闹，李氏应当是沉不住气了。二人虽说都是来这儿，然心中所想却大有不同。
“后日殿选，我倒是不愿来这里，却是不得不来瞧瞧。”依旧看着秀女院子的朱红色大门，隐约可听见那秀女们欢笑的声音。心里不由得有些感触，当年，也许自己在这院子里，外面也有这样的女人在看吧。
“妹妹不想皇上选秀？以往还以为，这事儿妹妹不在意的，是我想多了。”李氏心里仍是不舒服，这会儿话里也有些带刺。只想着如今，秀女进宫。只怕是那本就难得的圣宠，又要用尽心思去争了。
“倒不是不想，只是觉得好笑，当年姐姐是不是也如此看过我呢？”这话也许说的并没有错，按着李氏的性子，怎会不去看那群待选秀女？
“这后宫的侍女都争相传言，此次进宫的秀女个个都是才貌双全，妹妹就丝毫不担心？”李氏看向她，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企图能够从她的表情里寻到一丝一毫的担心或是恼怒。看了半天，却仍是一副平淡的样子。
“担心有用吗？况且，我如今并没有什么好求的了。皇上喜欢谁不喜欢谁，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她这话在理儿，既然已是皇贵妃了，只要安分一些，保全此生荣华是容易事。
“妹妹倒是想得开，到底是皇上宠了多年的女人。宠辱不惊，这宫里也只有妹妹做的最好了。”李氏越是这样说，越是心寒。皇上对她还不够好吗？
原本这一届选秀皇上本想再停一届，说白了就是怕她不高兴，却不想她根本是不在意，还进言已经停了一届，再停于理不合。惹得皇上心里老大不高兴，数日未去承乾宫。原本宫里的人都等着看她笑话，却不想没几日的功夫，皇上便又去认错了。
“姐姐说笑了，既然都来了，咱们便进去瞧瞧吧，如此倒和做贼似的。”宠辱不惊？这话说白了就是逆来顺受。她倒是不想，可君权胜于一切，如何能够反抗？
走了两步，洛依尘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向身后的李氏问道：“宫里又有新人了，姐姐可否给妹妹句实话，对皇上，姐姐到底……”
“皇上是皇上，夫君是夫君。我爱的是我的丈夫，哪怕他有时不记得我的存在，我对他，始终如一。”她笑着说完，似乎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句闲话，却不知给了洛依尘多少震撼。
李氏说罢，便向着小院子走去。二人身后并没有跟着什么侍女，就连平时寸步不离的玉艾和翡翠都只是远远地等在外面。不得不说，这个院子，是二人都不愿提及的地方。
于李氏而言，这里是她的噩梦，从这里走出来的女子，会分了她丈夫的宠爱，会让她一次又一次的独守空房，甚至是连见上自己的丈夫一面都是难得。她不喜欢这个地方，甚至是厌恶。皇宫是她的家，如果说她爱这个家里的一切，唯独这个地方，是不能提起的禁地。
同样，这秀女的院子，也是洛依尘的噩梦，自从进了这里，她的一生就注定被刻上皇帝的符号。这里进进出出的女孩子，似乎每一个身上都有她的影子，皇帝的所作所为，本应令人感动，此时此刻却是令她厌恶。就是这样一方小小的院子，要困她一辈子。
“奴才参见皇贵妃，参见李贵妃，娘娘万福金安。”刚一进门，便有教习姑姑们领头，带着一众秀女跪下行礼。
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这些女子。也许是因着宫里宫外，有关二人的传言多得很，这会儿见了，没见识的秀女都是低着头，却又抬着眼打量二人。
“起来说话吧，本宫不过是来瞧瞧你们在宫里住的可还习惯，不必如此拘礼。”洛依尘的话说的冠冕堂皇，却也实在漂亮，再说她也并没有什么旁的意思，就是一时闲的，来瞧瞧罢了。
秀女们这会儿却是有些惊讶，原本以为，坊间传言手段厉害，圣宠优渥的皇贵妃，竟如此的好脾性，不摆架子，也没什么大的规矩。就算起初还有些害怕的这会儿也放松了些，更是明目张胆的打量起二人。
“都别站在这里了，回去学规矩去。本宫与皇贵妃就是来看看，一个个的都规矩些。”李氏受不了她们的目光，总觉得是要活吃了她一样，剑眉一竖，扬声说道。
“是。”众人应了一声，随即散去。各自三五成群的围着教习嬷嬷说话，还有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不时地往李氏二人这边看来。好在这群女孩子不敢太过放肆，也只是斜着眼睛瞧瞧罢了。
“看到她们，我倒是想起了当年的那群女孩子。如今，走的走，死的死，剩下的还有几人。”当年一同入宫参选的安菱死在淑妃手里，石凝霜落选出宫，不知如今嫁了个怎样的人家，再有洛清荷，一早儿埋在了光明顶的后山上，现如今只怕已是白骨一堆。还有江福玥，也是死在了这宫里。
“是啊！还有几人呢？”李氏未经选秀，是一入宫就封了贵妃的。只是在宫里待得久了，也见惯了这些事儿。三年一选秀，平时也不缺各种缘由送进宫来的女人。她是想通了，也看透了，宫里的女人就和那花儿一样，迟早是要开败的。
正说着，有几个秀女在旁嬉闹，一个不妨撞到了李氏身上。战战兢兢的跪下请罪，生怕为了这事儿掉脑袋。
“怎么走路的？难不成你的教习姑姑没有教过你吗？”李氏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愈发的生气，这样的女人最会做戏，将来少不得要有麻烦，还不如趁早赶出宫去干净。
“奴才，奴才不敢，姑姑教，教过。”那秀女听到李氏如此说，一时间竟有些结巴。正是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回话。
一旁的秀女也是吓得大气不敢出，手中的帕子被她紧紧地绞着，已经有了纹路。似乎是想要说情又不敢开口的样子。
洛依尘看着她手中的帕子，还有那绞着帕子的手，心中冷笑，这可不是个简单角色。自己当年看着安菱被淑妃活活打死的时候，不也是做出了差不多的举动。就看待会儿，她是不是也能拼死求情了。
“姑姑，这秀女冲撞了贵妃，按理应当杖毙，立刻行刑吧。”洛依尘没有看那个跪在地上的秀女，反而一直盯着旁边的一个。
教习姑姑也是吓得大气不敢出，立刻拉了那秀女去行刑。洛依尘饶有趣味的看着那群太监轮棍子，不时地往旁边那秀女处看几眼，直到那个被打的奄奄一息，方才开口叫停。
“到底还是顾虑太多，嫩了些。这里的事情你们也都见了，往后谁犯了错，这就是例子都散了吧。”李氏看出洛依尘的意思，只是小声说了一句，随后便让这群秀女散了去。
才刚听李氏说完，便见到王逸卓往这边走来，洛依尘并没有看他，而是可以背过身去，装没看见。
“哎呦，我的娘娘，您怎么来了这儿了？可急死奴才了！”王逸卓一见洛依尘站在那里，顿时凑上前去，单听他这语气，不知情的还真会以为是有什么大事儿。
“公公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怕本宫吃了这群秀女？”李氏见洛依尘也不搭理王公公，怕真的触怒了王逸卓，来日里麻烦，故而应着他的话说道。
“奴才参见皇贵妃，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王逸卓的确是慌了，皇帝问了一圈儿承乾宫的人洛依尘去了哪儿，一个个的都说不清楚。要不是他跑得快，没找见人再去了旁的地方，不是贵妃要吃秀女，是皇上要吃了他。
“公公是来找本宫的？还是来请姐姐的？若是来请姐姐，便不要在本宫面前聒噪。”洛依尘淡淡的开口，原本以为她好脾气的秀女，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人根本就是披着羊皮的狼，表面看上去温婉柔顺，实则冷得刺骨。
“皇上才儿从凤鸾宫出来，没见着贵妃娘娘，又去了承乾宫，还没瞧见人。正说呢，贵妃娘娘月份大了，当小心些。皇贵妃身子也不甚好，出来久了，天儿也凉，两位娘娘早些回去歇歇。”王公公也是没办法，顺着那边儿就得罪这边儿，倒是弄得他里外不是人了。只能是含含糊糊的，也没说到底请谁。都请回去，总没错吧？
“本宫随你回去便是，没得在这里吵嚷，宫规道理都不记得了吗？”洛依尘本就对他多有微词，此刻更是觉得烦厌，巴不得他即刻滚回去。
“皇贵妃教训的是，奴才逾越了。”王逸卓一脸无奈的笑，反而让洛依尘没法子，拉不下脸来找他的茬。
“姐姐，妹妹宫里有事，恕不能奉陪。”略有些歉意的看了眼李氏，当着李氏的面弄这一出，难保李氏心里不多想。这本不是她之所愿，却也周全不了这些。
李氏何尝听不出王逸卓话里的意思，这还明摆着是给她留足了脸面。既然洛依尘都说了，王逸卓也给她台阶下了，李昱欣自然顺水推舟的回了凤鸾宫。
正此时，承乾宫。
皇帝一个人坐在榻上，手中翻看着从一旁书案上拿来的几页纸。翻着翻着，忽然看到一张纸上写着：纤指红尘，只空忆此去经年，皓月长歌把酒临风，细雨朦胧尽长虹。
看到这样一句，皇帝忽然觉得突兀。以洛依尘的文采，不至于连这么简单的一句也对不上来，可见是心有旁骛，又或是刻意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