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炼心

第244章炼心

方舞雨望着那就在她前方十几步的台阶，那台阶太长，长的甚至让她无法辨别最底下等着自己的是什么。有那么一瞬间，方舞雨顿住了脚步，她不想要往前走了，她担心，再往前等待着自己的，也许会是和方才一样的绝望。

那样可怕的，让她永远不想再回忆一遍的绝望。

方舞雨的记忆中方爸爸是病死的，可是他死亡的时候是忧虑的，却也是安然的，因为方舞雨还小，因为方舞雨已经学会了保护自己。

方爸爸相信方舞雨能够好好的，只要他交代了，她就能够好好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那幻境中再不是那样平缓的死亡，那样骨肉成泥的画面，那样可怕的死亡，那样绝望的无助，方舞雨明明知道那是幻境，可是不知不觉间，心里就是觉得堵，觉得冷，觉得那样的真实，真实的她悲伤绝望的情绪久久残存在心间，无法忘却。

她想要后退，即便是生死之间她也没有想过后退，可是她不想再经历一遍那种画面。

“嗡！”的一声轻响，方舞雨脚下踩着的地面突然间开始变化起伏，像是活物一般扭曲起来，方舞雨猝不及防间被那起伏的地面，直接给扔进入了地下那长长的台阶，方舞雨手中长剑猛的定住，才勉强没有化为滚地葫芦，直接就这么滚下去。

可是即便没有直接滚下去，方舞雨的心情也不好，一丁点儿都不好，因为在她向下滚落的一瞬间，在她用长剑定住身子的前一刻，头顶上台阶延伸的入口已经无声无息的合上。

眼前瞬间漆黑一片，除了前面那影影绰绰的暗色台阶能够稍微看清楚那么一点儿之外，望头顶望，便只有一片漆黑，一片无边无际的漆黑。

方舞雨咬牙，那一瞬间几乎想要骂人，春雨门设置这些机关的人绝对是心理有问题，特么的许进步许出，强制人通关，简直是强盗土匪！

可惜方舞雨骂的再厉害也是没用的，因为这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因为她的声音除了在周围回荡，骂人的话除了不断的重复着钻入她的耳朵，让她自己遭罪之外，外面的人一句话也听不到，里面除了方舞雨之外的都是机关生物，听到了也没有感觉。

方舞雨皱眉听着周围不断回荡着的自己骂人的声音，好容易忍住想要杀人的冲动，不过就算真的想要杀人，现在也没有人给她杀。

方舞雨恨恨的伸脚探了一下脚下，踩实了台阶，将定住自己身子的长剑拔下，然后第二步，一步一步，只有她轻轻的脚步声，轻巧却有规律，若是有除了方舞雨之外的第二个人此时在这里看着，定然会发现，方舞雨每一步的距离完全相同，步伐轻重，落地声音也完全相同。

就像是世界上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一般，实则每一个人的脚步也是各不相同的。

很多人刻意追求步伐的距离，轻重相同，以为这样就是做到了两步一般，实则只是许多的细节与轻微的差别凡人无法看到或者就算是普通的修真者无法感觉到。

而方舞雨，她是真正的一直走着一般无二的步伐，从从容容，宛若闲庭信步一般，不知不觉，方舞雨面上蹙起的眉头舒展，慢慢的方舞雨体内的另外一股力量在不断的骚动，不对，是两股力量。

那是风还有土。

风能够感觉方舞雨身体走动间自动带出的风，它自觉的调整着那每一步之间的感觉，轻微的差距都不放过，土则是随着方舞雨一步步相同距离的步伐而规律自在的起伏着，帮着自己的主人向着下一层而去。

方舞雨不会知道，这一层其实训练的就是专心程度还有基础功，对大多数修真者而言最重要的便是资质，那些大门派招收弟子都是在弟子通过后先验证灵根，灵根好了一切都好商量，先将好灵根的苗子带在身边教导，有的收为记名弟子，有的直接成为真传弟子，再然后这些什么试炼，其实也是分为了三六九等。

三六九等的试炼自然是有三六九等的赏赐珍宝，因此便是好者愈好，恶者愈恶，少数的没有好灵根凭借自己能够上去的，却也是闯过了五关六将，经历了无数劫难的。

仙元大陆已经习惯了一切先向灵根看齐。

而春雨门则不同，很不同。

这一处专门为掌门试炼设计的困洞，最先考验的是那个人的心智，是否会因为困难而就此离去，是否会因为生死而果断停止，是否会因为尘缘而优柔寡断无法决断。

方舞雨第一关前两样合格了，到了第三样的时候其实是不合格的，只是二比一，她到底是到了第二关了。

第二关考验的却是凝神程度与基础功力了，第二关不像是第一关那么多蝙蝠道道什么的，第二关甚至看起来简单的很，就是一条阶梯，一条长长的让人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中的阶梯，一条只有保持步速不变，始终如一，甚至能够感应风土或者是其他能够帮助自己的元素的人才能够通过的地方。

是真的不好过，这一条看起来没有任何埋伏，只需要专心致志的走出去的道路，比那些危险的充满了杀机的还要可怕。

秀儿曾经闯过了第一关，却没有闯过第二关，她的心里实在存下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她的心里有太多太多的不甘与期盼，再加上在第一关被诱引出的心魔，秀儿在第二关完全就是寸步难行。

她若是知晓方舞雨现在走的这样远了，应该是会高兴欣慰的吧。

只可惜方舞雨不会知道，她这个人有很多缺点，也有很多优点。

优点之一就是坚持，坚持，再坚持。优点之二就是很多时候动作的下意识反应快过脑子。

方舞雨又不是傻的，在走了一大段时间之后，即便她还是被那张顺其自然的步伐迷住了，她还是清醒的，但是在清醒过来的一瞬间，方舞雨下意识的动作已经做出了，那就是接着上一步，凭借感觉往下走。

然后方舞雨就发现了一点不同，她发现了自己身周因为走动间掀起的一阵阵微弱的风与她体内的五行灵根产生了共鸣，然后只有金木水火土五种灵根，只能够使用这五种灵根代表的法术的时候，方舞雨体内的五行灵根回馈出了一点风灵力。

与方舞雨周身盘旋的风形成了一股子循环，那循环有序，丝毫不乱，方舞雨走着不断的台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累。

因为风在拖着她走。

而另外一点感悟却是来自脚下。

方舞雨以前一直以为金木水火土五行灵根就是能够发出五种不同的力量的属性力量，以为这些力量只能够靠着修炼元气补充，以为遇到此属性的存在或者物质的时候，顶多能够利用其与自己力量的共鸣，让力量发挥的更加多变强大，这也是仙元大陆无数修真者的想法，俗称正统的想法。

当然方舞雨其实一点儿都不喜欢正统这两个字，先不说她以前生活的那个世界信奉的便是事皆有可能，便是方舞雨自己，说实话她的性子虽然不是那种叛逆型的，却也不是乖乖听话的那种。

能够自己领悟到的，比起其他人教导的，其实更合自己本身，方舞雨既然感受到了脚下的变化，感受到了身体中那不需要刻意吸收外界元气便自行运转行功的五行灵根中的各个属性力量的增长，她自然更加没有停下来的道理。

更何况对于方舞雨来说，她是宁愿对着这种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阶梯，这种能够逼疯一个没有什么忍耐坚持力的家伙的地方再走个十个来回，她也不想再经历一遭方才那种无伤无病却让人整个心肝脾肺都痛的炼心，方舞雨现在才发现，她最最讨厌的一个词就是炼心了，因为炼心这种东西，就是不断的从你的内心中挖掘你不愿意面对的，你重视的，你割舍不下的，你拼命遗忘的东西，然后将他们一一呈现在你的眼前，最后再一一当着你的面摧毁，这还算好的，更狠的则是用这些记忆将人困死。

方舞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够知道这些什么炼心的手段，但是她从想起这种叫什么之后，就对其一点儿不打折扣的深恶痛绝了。

有对比才有幸福，所以相对于那种一下子剧痛的炼心，方舞雨更喜欢软刀子的走阶梯，更何况只要不迷失，一直保持本心坚持走下去，那软刀子也是递不出来的。

长长的阶梯是没有尽头的，方舞雨觉得自己也许是走了一日，两日，三日，乃至于更多的时日，她早已经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在走了。

方舞雨觉得自己的身体都有些僵硬了，握着剑的手都有些麻木了，肚腹中都有了强烈的火烧火燎的饥饿感了，这一点方舞雨还是要抗议，特么的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试炼一个会有饿死的人？

秀儿居然忘记了给她准备果腹的东西，简直是太过分了，方舞雨决定回去之后，就将秀儿的私房钱偷出来一点儿，然后下山去好好犒劳一下自己，每天里吃辟谷丹简直是要死人的。

想到辟谷丹，方舞雨的腹部又是一阵咕噜叫，现在就是给她拿来一颗辟谷丹其实也是好的呀。

方舞雨靠着这腹诽又坚持了很久，她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饿死，却每每都撑过去了那下一刻，向着再下一刻移动，方舞雨从中悟出了一个道理，人是万能的，只要逼迫着做，总能够有超出想象的潜力可以挖掘。

直到方舞雨眼睛里带花，直接将前面一截阶梯看成烧鸡，她几乎是以着自己能够达到的最快的速度，一剑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