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红秋千美容会所

杰克被那个项目及其阴魂不散弄得从里到外哇凉哇凉的时候，高璟把云笑菲委托调查杰克的案卷，归入了“疑案”之列。“小贝壳”高璟办公室小隔间里标注“疑案”的档案柜，已经空置了差不多半年。

高璟迟疑良久、到底没锁上“疑案”档案柜、离开小隔间的时候，一千多公里直线距离之外的乔楚，打好了“驴游”的背包，沉沉背着，转遍工作室，跟每一件物什道别，就像那些物什都有生命似的；就像他这一去，很久都不会回来、甚至永远都不回来了似的。

乔楚跟所有物什道过别，背着背包走出工作室的时候，云笑菲到了“红秋千美容会所”门口。

“红秋千”是一座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或者更稍早些落成的方块楼的底商。

方块楼坐落在江海市3大中心市区当中最中心也是最古老的“临江区”腹地，只有红秋千一家底商，其余都是江海市老居民的住家。

建方块楼的时代，讲究“深挖洞、广积粮”。楼房虽老，且外形呆板，但很结实，还有地下两层“人防”。

从底商的红秋千大门进去，是不做美容业务的接待区。布置很像星级酒店大堂，只不过面积小了些，沙发糖果茶饮报刊上网这些小招待，也一律免费。

这是为陪着来美容的男士们准备的休息等待的地方。

没有女宾会在这里停留。

即便要等，也会被引领到地下一层和地下二层的服务区。

红秋千的服务很高级，也很昂贵。

通常，因为严格限制服务对象的人数，基本上，女宾都不用等太久。

也因为严格限制服务对象的人数，其高档和昂贵，显得彬彬有礼、名符其实。

云笑菲有vip卡，但并非常客。

可在首席美容师姬汀香眼里，不常来的云笑菲，挺招人喜欢。在大管家顾由眼里，云笑菲是那种可以成为好姐妹的朋友。

顾由是男人。那种把自己当作女人的男人。

大多数认识他的女人，包括云笑菲，也真的就把他当成了姐妹。

但顾由内心认定的好姐妹并不多。云笑菲算一个。

云笑菲到达时，已经天擦黑了——杰克的公寓在繁华的新区，离公司近，到红秋千，却要跨越大一半的市区。周日下午的大都会的市区，那交通状况……你懂的。

一进门，正赶上顾由往外送江艳艳，接待区没有男士在等候。

江艳艳是模特。不用介绍，一看就知道是模特的那种。

高高瘦瘦、一身艳丽的顾由，跟同样高高瘦瘦、一身艳丽的江艳艳并肩走来，乍看活像一对姐妹。要不是顾由浑身上下那股伺候人的孙子样儿，简直就是活脱儿的一对姐妹。

云笑菲认识江艳艳。并且知道，江艳艳也认识她。

但在记忆里，她俩没说过话，至少没说过有含义的话。

云笑菲记忆力很好，尤其关于数字和与人接触，几乎过目不忘。

这本事，一半天生，一半是后来干推销练出来的。

她不记得江艳艳跟自己说过话，也不记得江艳艳跟别的谁说过话。

“别的谁”里，包括顾由，也包括她跟着顾由叫“香姐”的姬汀香。

一进一出打了照面，云笑菲本能地微笑点头。

江艳艳没看见一样，眼高于顶地过去了。

顾由故意慢了半步，眉飞色舞、亲昵家常地给了云笑菲一堆无声表情。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轻柔、飞速地捋了云笑菲手指一把，嘘声说：“等我。”

说罢，孙子似的紧跟住江艳艳，送出门，冲江艳艳背影谄媚高声：“艳艳姐走好！艳艳姐再会！艳艳姐再来！”

每一句，都配着一个90°的大鞠躬。

云笑菲看着好笑，真的笑了出来。

顾由颠颠儿返回，冲云笑菲滑稽地耸耸肩，亲热到暧昧地拉住云笑菲一条胳膊。

“来。香姐在等你呢。”

云笑菲任由他拉着走了两三步，突然停下，甩开他，嬉笑地盯住不明所以看她的顾由。

“哎，刚刚好专业喔，让我也享受一下。”

顾由略怔怔，恍悟，换出职业化的微笑，退开半步，猛然90°鞠躬。

“笑菲姐好！笑菲姐——”

第二个躬没鞠到90°，就被绷不住笑开的云笑菲扶住了。

“算了算了，好别扭！你傻啊，让你做就做！”

“我是傻啊。”顾由重新拢住云笑菲胳膊，引着她下楼梯，像生怕她失足似的。

“傻点儿没什么不好，活得自在。”他说。说的很坦然，很自信。

因为是vip，云笑菲每次都是直接下到地下二层。

楼梯间是跟服务区隔离开的。所以，她从不知道地下一层是什么样子。

地下二层，从楼梯间隔门进去，是一副江南水乡玲珑园林的模样——小桥流水、竹卓藤椅，不同只是比较微缩版、没有自然采光，灯光也比较昏暗。

半明半暗间，若有若无的古琴乐声，和着淡淡的、让人神清气爽又莫名凭白感到一丝伤感的焚香气味，营造出有如异空间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