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神经质的恐惧

那两个特大号的拉杆箱，是顾由现买的。里面装的是云笑菲的“家当”。云笑菲的“家当”，之前，让她以胡编的“剧组”名义，以每件￥10.00/24小时的价格，暂时寄存在她住过的经济型连锁酒店；后来，她自己都想不起来了。

把云笑菲安顿在江艳艳家之后，顾由惦记姬汀香，匆忙赶回红秋千。

地下二层最深处的美容室，被从里面锁住，门上贴个纸条，写着那家经济型酒店的地址，让去那儿拿云笑菲的东西，整理好，送去江艳艳家。

顾由按地址赶过去，拿云笑菲照片问出情况，付清寄存费，取出那一大堆拉杆箱、收纳箱、整理箱，叫了个简易搬家的那种加长款的面包车，本想一股脑都拉到江艳艳家，途中又觉得江艳艳肯定嫌乱，就折回红秋千，火速订购两个最大号拉杆箱，分门别类腾进去，整整齐齐拉过来……没成想，竟把交江艳艳吓着了。

拉杆箱大到一定程度，很多人都会觉得有那么点儿惊心动魄。

这跟“碗”大到一定程度，会让人想到“盆”，差不多一个道理。

区别主要在于：碗也好，盆也罢，都是敞开的，里面有什么没什么，一目了然。而拉杆箱是封闭的，正常大小，人们通常不会去想象里面有什么；大到“不正常”，人们关于里面有什么的想象，又会长上翅膀，翱翔无际。

再加上江艳艳小时候偷听警察爸爸讲电话、翻爸爸公文包偷看，对“碎尸案”、大行李箱什么的，有很深印象。骤见那么大的拉杆箱，还是两个，长上翅膀的想象，嗖地飞去了最黑暗的角落——这该不会是要把她和云笑菲就地肢解了装走吧！

任谁，脑子里跑进这样的念头，后脊梁不发冷，才怪！

顾由对“碎尸案”、大行李箱什么的，肯定没有江艳艳那么深刻而直接的印象，也不大了解“神经质”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艳艳姐”的家世和经历。所以，很自然地把江艳艳对大拉杆箱的抵触，想象成了“样子颜色不合意”。

“我随便买的，应急，里面是笑菲姐的衣服什么的。”

江艳艳听得木然，好像不关自己的事。

“反正也是暂时的，艳艳姐多多包涵。”顾由低声说着，轻手轻脚把大拉杆箱放置妥当，小心翼翼开启，嘴里说着：“过几天，就——”

江艳艳忽然猛地推开他，把他推个屁股敦儿。

因为云笑菲就在左近的沙发上睡觉，顾由没敢出大声，狼狈坐在地上，错愕地看江艳艳。

他眼里，此刻的江艳艳，完全没了平素的倨傲、冷艳，似变成另外一个人——凌乱、憔悴、呼吸急促、脸上的肌肉不停抽搐，显得狰狞、疯狂，瞳孔放大的丹凤眼，直勾勾盯着那两个特大号拉杆箱。

一个多小时后，顾由赶回一直挂着“打烊”牌子的红秋千，冲到地下二层，直奔最深处美容室。

他想告诉姬汀香：艳艳姐神经了，平白无故跟那俩大箱子较劲，先是死活不让打开，后来自己战战兢兢打开；笑菲姐睡得好好的，被吵醒；箱子里很多贴身小衣裳，要扣上，艳艳姐死活不让，非就那么敞着。俩人吵得不可开交，他从中劝解，被撕吧得，哎呀……

到美容室门口，刚抬手要敲门，就听里面传出撕裂般的声音：“不！不！！不！！！”吓得他魂儿都飞了，想说的话，顷刻忘得一干二净。

他从没见过姬汀香发火。

在他眼里，姬汀香就像神灵，永远平静安祥、波澜不惊。

但他也明白，姬汀香也是人，是人就会发火。

他想象不出姬汀香发火的样子。

但那时那刻，在红秋千最深处最高级的美容室门外，吓得他魂儿都飞了的，并不是姬汀香的发火，而是——他既弄不清那是不是就算“发火”；更不知道，那是姬汀香，还是谁，还是姬汀香跟谁、和谁！

因为，那近乎连着的三个“不”字，声音完全不同！

第一个“不”字，虽不是他所熟悉的姬汀香的声音，可还能确切判定是女人声音。

第二个“不”字，嘶哑、苍老，完全听不出丝毫任何女人味儿，像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但又是那么中气十足。

第三个“不”字，如果让他形容，就像是魔鬼的声音。什么魔鬼，他想象不出，但肯定不是人！更不是女人！！

红秋千地下两层，都是男性禁区。

据他所知，除他之外，唯一进入禁区的男性，就是笑菲姐的男朋友，那个姓邱的学者。

他无法想象，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邱学者，会发出七老八十老头子那样的声音。

他更无法想象，第三个“不”字那魔鬼般的声音，从何而来。

难道真的有鬼？

这可是地下！

这地方，原本是人防工程，不知道挖的时候死没死过人哪！

香姐在跟谁说话？冲谁发火？

那扇门里，发生了什么？正在发生什么？！

香姐怎么样了？

香姐还在里面吗？

香姐在哪儿？让他们——七老八十中气十足的老头子，和，魔鬼，和，那个不知是谁的女人，弄到哪儿去了？！

人一旦“神经质”起来，是没道理可讲的。

人一旦陷入恐惧，什么都想象得出。

人一旦失陷于“神经质的恐惧”，就离彻底崩溃，仅一步之遥了。

当时的顾由，就是这样频临崩溃的状态。

他鼓起勇气，抡圆了拳头，砸向美容室的软包门。

“香姐！”他大吼，岔了嗓儿。

里面毫无反应。

刚刚所有那些可疑是声音，都消于无形，像从没有过一样。

“香姐！香姐！！香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