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江艳艳
当然，顾由没把自己的困惑传递给江艳艳。事实上，除了那句“香姐，没跟你讲吗”，他并没多说什么。
因为，江艳艳的反应，让他“无语”。
江艳艳很回忆一阵，恍然大悟地说：“想起了，一天一万是吧？”
一天一万，差不多够江艳艳花销了。
当然，是指“自由”的时候。
在“号子”里，消费低得多，还有人垫付。不仅垫付，还额外给加小灶、住单间小号呢。
大概只有蹲号子的时候，她才会记得全卫国这个人，也才会闲得发慌地顺便想想全卫国叫“师父”的江志龙警官和叫“师母”的王玉珊同志。也就是她的父母。
整整十五年前，父母非要带她去讨厌的乡下，到外婆家给她过生日。翌日回程路上，车子出了故障，在刚刚建好还在试运行的高速路上，爆胎！
当了大半辈子警察、已年届五旬的父亲，危急关头，果断提锁、撞开副驾门，一大脚把非要坐副驾、怕影响胸部发育非不系安全带的她，踹出车外，翻滚到路外臭烘烘的沟里。
她眼睁睁看着被后面的重卡碾轧扁左侧的车子，喷着血雾翻下道路，踉跄在离她二十多米的地方；妈妈的头，从破碎的车窗里掉出，滚了满脸臭烘烘的烂泥，顷刻就认不出模样了。
从此，她成了生日紧跟着父母祭日的孤儿。
双臂都戴着黑纱、还没上完初中一年级的她，抵死不去外婆的葬礼。
不管爸爸的好徒弟、她从小就总对着撒赖的全卫国怎么劝、怎么哄，怎么保证安全、保证不走父母出事那条路，她就是不去。说急了，她举起缠着黑纱的双臂，哭着冲全叔叔喊：“还有哪里可以再戴黑纱！”
全卫国哑了，作罢了；把她接到自己家，交给老婆，独自代表师父师母还有她，去给癌症去世的她外婆送葬。
多年后，全卫国告诉她，那时节，外婆癌症已到晚期，弥留之际，想见她最后一面，最后给她过一次生日……
还没说完，她就抢白说：“生日是我的，关她啥事情！”
全卫国又哑了。
那时，她十九岁，已经在社会上混了五年，蹲号子、在里面享受全卫国特意关照的“小号”、“小灶”的日子，累计已超过一年。
一心破案、屡建奇功，却“弄丢”妻子和独生子的全卫国，痛悔没照顾好她。
铁打的汉子，在她一个劣迹斑斑、翘着美式二郎腿的小女子面前，哭得稀里哗啦，嘴里只会说“对不起”、“都怪我”……
她轻描淡写地说：“命是我自己的，怪不到谁。真觉得对不起我，以后再进去，伙食再精细点儿就是。要求不高，老正兴。”
“再进去？！”全卫国有点儿急了。
“不能再进去了呀艳艳。过十八岁了，再进去，可不是闹钟玩儿的啦！”
“谁跟你闹着玩！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听过吧。哎，你不是升官了吗，升了几级？老婆孩子都不要了，肯定大官了吧？以后罩着我！
那话，引发了全卫国跟她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争吵。
在破案为王的刑警中，全卫国算能说会道的，可架不住她胡搅蛮缠，更受不了她对师父师母也就是她自己的亲生父母不敬。情急之下，打了她肩头一巴掌。
比他还高出一截的江艳艳，被那一巴掌打了个大马趴，怎么拉拽，都不起，怎么道歉，都不理。
那是在全卫国家。
那个家只剩了他一人。要不是想要收拾收拾，让居无定所的江艳艳住过来，他都不回。
反正也收拾好了，就差让江艳艳拿来日常用品和换洗衣服了。全卫国决定给在他眼里还是孩子的江艳艳自己冷静下来的空间，小心翼翼给老长一个趴在地上不动的大女孩，盖了个毯子，就匆匆忙忙又去上班了。
没想，刚到单位，就被督查堵了——江艳艳报警，说被全卫国强行非礼她。
虽然后来查清了，可却让他错过了在即的提升机会。
不久后，他收到江艳艳发来的短信：对不起啊老全，影响你升官了。我以后不用你罩着了。升不升官的，看开点儿。
全卫国无声苦笑，回复：我怎样都好。你长大了，要学会保护自己。
从此，他跟江艳艳断绝了往来，手机短信都没有。
但他一直留着一只眼，不时关注师父师母留下的这棵独苗。
江艳艳知道。她比全卫国想象的要聪明、敏感。
她还懂得，适当的时候，打出追上了之前落下的那一步、仕途可观的“全大队”的旗号。
结果，不消一半年，黑白两道混社会的圈子里，但凡长眼的主儿，认识她江艳艳的，差不多都知道“全大队”是这滥妞儿的“保护伞”。
这就是为什么，她一个本来该哈着买主、三流都有点儿勉强的模特，敢耍大牌，敢赖人家几百万的悍马车，而竟然得逞！
得了悍马车的她，忙不迭四处显摆。一次带姬汀香兜风，姬汀香说好喜欢，要买。
她可以赖着开，但没权利卖那辆其实不怎么特敢开的车，就说舍不得，香姐喜欢，拿去随便开好了，反正我忙，现在查酒驾太严了，没啥机会开它。
姬汀香很是感激，跟她君子协定：悍马车借用期间，她在红秋千无限度免费享受服务。
黑白两道，有“全大队”罩着的她，真看得上眼的，屈指可数。姬汀香是其中唯一的一个“没名头”的，也是唯一一个她说不出为什么会看上眼的。
至于云笑菲，顾由声声叫着的“笑菲姐”，她只是在红秋千听姬汀香和顾由提起过，在真人被小轮椅推到自家门外之前，真不知道是什么阿猫阿狗。
所以，乍听姬汀香特特来电提起，她很犯懵。
姬汀香去电拜托照应云笑菲的时候，她正在自己的生日派对上。
那天，是她二十八岁生日。
父母过世后，她既不过生日，也不在次日父母祭日去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