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蛊咒之命密不可言【下】

山脚下堆放带血骷髅头，确实令所有人望而却步。或许，“死亡谷”的说法，跟这段恐怖映像不无关联。

后面，姬汀香说，山谷还经历过一些外来变故，但跟两次劫难相比，算不了什么。

随着日本败走，她也离开了，去到别国；大约三十年前，才又回来。

那时，她几乎放弃了对自己生命的解读，专心想给世间女子带来好容颜。

美容院，也就是在这样的意愿下，逐步由想法变成现实。

“红秋千”，就是“千秋红”。

这点，高璟也猜对了。

起这个名字的“灵感”，来自第一代会蛊咒的爻吠伶临“离开”时的留下的谶语——神明经世，红颜千秋。

令她始料未及的是，对美容事业，她竟有十二分的兴趣。

她自嘲地跟高璟说，自己实在太傻，反应太慢，活那么久，才找到喜欢做的事。若放在平常人的平常寿数，可说是虚度了几十辈子……

“就让她成为永远的谜吧。”

终于乘上直通江海市的省际长途公交车、凭窗落座后，姬汀香望着窗外匆匆俗世，淡淡跟身边紧挨着的高璟说。说的是她自己的生命。

由于进入人员密集的公共空间，周边都是陌生人，高璟知道，关于她的话题，到了不得不告一段落的时候。

高璟很和缓、很谨慎地做出搂她入怀的动作，耳语：“您这身儿，多少还是有点儿特别，假装生病，能不能显得自然点儿？”

姬汀香略怔一下，软软靠入高璟怀抱，很显然是默许了，还给予配合！

车子开起来时，高璟感觉，怀里的姬汀香，像是睡着了。

那时那刻，他不再有当初那种迷离感，也丝毫不觉得搂着一个两千六百多年“老不死”的怪物，而是拥着从未想见、无比珍贵的奇迹，护着那么那么久都没能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的可怜人。

前往长途汽车站的路途很长，姬汀香为照顾高璟的“凡人体能”，中间休息了两次。第二次时，终于买到香烟。

看着高璟如饥似渴喷云吐雾的样子，姬汀香笑了。慈爱母亲看淘气幺儿的那种笑。

“里面很多雪茄，怎么不尽兴呢？我自信，那些，比你在外面能买到的，还是精致些。”

高璟应道：“所以不能瞎糟蹋啊。”

姬汀香噗嗤笑了，亲昵拍打，嗔他“贫嘴”。

高璟顺坡下驴，恬着“贫嘴”的脸，又提起想知道的问题——为什么这次“蜕变”提早了二百年。

姬汀香问他要了一支香烟，由着他恭恭敬敬点燃，熟练、悠然吸起来，娓娓道来般说：“说来简单，就四个字——作茧自缚。细说点儿，三个因由——头一件，是被早先种下的蛊反噬，问题出在那本破书上；接着是清浊被搅扰，胡乱采阳弥补；三一件，你和子方都见了的，在洞穴里施救艳艳和那个护士。”

高璟闻言，脑子“嗡”的一下，表面竭尽全力做出举重若轻的样子，拿捏着半真半假的语气，试探着问：“能讲细点儿吗？”

姬汀香吹出一大口烟在他脸上，戏谑低骂一句“鬼头”，接着说：“就知道你要问个底朝天！”发现高璟现出局促、慌张、歉然模样，她不忍心般轻抚一把，柔声说：“若不嫌烦，当然可以讲给你。但也只是——讲给你。”

说着，她警告似的轻弹高璟脑袋两下。

高璟有点儿僵硬。俄顷，缓缓看定姬汀香，郑重道：“我有做记录的习惯。但都是纯私人的。如果您肯告诉，我也会记录。至少打算记录。从以往看，那些记录，都不会失控流出，除非是为服从法律的要求。关于您，我想，法律的要求，不会有，至少从我这儿，不会出现任何引起那样要求的情形；就算因为其他我不能控制的因素，出现意外，我也会彻底坚持保守。甚至，哪怕获得了您的同意，我都不会向外披露，宁可销毁！因为，我认为，那是属于我的、额外得到的，莫大的信任！也是一名侦探最骄傲的财富。像所有人一样——最好、最珍贵的收获，都深深藏起来，不给人看。怕丢。”

言罢，俩人陷入沉默。

姬汀香默默吸完烟，又打手势向高璟要一支，默默、幽幽吸完。

整个过程中，高璟都大气不敢出地瞥开目光，心里紧张至极。

在他看来，这是个很关键的时刻。

甚至可以说，这个时刻，对他而言——生死攸关！

洞穴最深处“闺房”里，他鼓起勇气说出对姬汀香身世的猜测，多多少少都有身处异度空间的心理屏障；整个思维，都似乎坠入跟所熟知的现实世界完全脱离的不同轨道。

在那个轨道里，他忘了，或者说“可以忘了”，现实世界中与己相关的一切。虽不至于“置生死于度外”，可也的确做好了永远走不出洞穴的准备。

似乎，在那情境里，永远不出洞穴，或者说在得知“真相”后把生命永久滞留于完全封闭的洞穴，再干脆点儿，俗话说——被“杀人灭口”，既理所应当，也不足为惧。

因为，到底，还是知道了！

因为，无论如何，对外界来讲，他也只是“消失”。

因为，那幽闭的环境，比起外面的世界，离“死亡”更近。甚至，置身其中，某种意义上，就相当于死亡！

人之所以“畏死”，是因为“贪生”。之所以“贪生”，是因为“在生”。

如果已经死了，还怕什么死呢？

如果注定“必死”，恐惧又有什么用呢？

不光他，就连姬汀香自己，幽闭异空间绝对的主宰者，也似乎洞里洞外不同——洞穴里，他提到紧前格杀四人并炸车的事情时，姬汀香明显表现出“想不起来”。

他认为，那不是故作姿态。

他觉得，这种遗忘，绝对跟环境相关。

这会儿，现实世界的路途中，凡夫俗子的他，“复归”了“贪生怕死”的俗套。

洞穴中，他猜中姬汀香身份，姬汀香不仅没避讳，反而开始滔滔不绝的倾诉，像生怕他不知道、知道得不够多不够全；只在后来饶上一句——洞穴里讲的，都是“私言”，跟外面的世界没有关系。

这话里，固然有警告意味，但高璟认为，更多还是“说明”。还含含糊糊包藏着这样的意思：所有都不必当真，换个地方，我可以抹脸不认。

但在洞穴外，涉及现实近前发生的、有高璟这个“旁证”的“提前二百年”，她说的是“可以讲给你。但也只是——讲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