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计谋落空

细利如刀的钢丝弦勒入黑大汉勃颈、勒出血那一刻，所有“当事人”都犯了哆嗦。包括黑大汉和他那几个被这情形震慑得进退两难、不知所措的喽啰，也包括“施暴者”高璟。

甚至，可以说，虽骑虎难下但仍可谓“掌握主动”的高璟，比他的对手们，更哆嗦。

他怕黑大汉就此死在自己手里。

确切讲，他更害怕即将、很可能成为现实的那个死亡本身，而不是其“后果”。

所谓“后果”，无非“公”、“私”或说“黑”、“白”两种——

若论“公”或说“白”，真要是不小心勒死了黑大汉，只要他愿意，法律界朋友会倾尽全力开脱，最坏不过是个“防卫过当”；作为民间人士，这个缸，还顶得起。

从“私”或说“黑”的角度论，只要他豁得出脸面，那位欠他人情、多年私交的“神通广大、杀人如麻”的“超级大佬”，一定会出面“善后”。在那位眼里，黑大汉这样的属于“蝼蚁”，其性命是可以用任何方式“低成本抵偿”的。事实上，数年前得知要来江海市发展，那位就在权作“送行”的私密小宴的席间跟高璟说过：“那里的老大叫皇甫合，遇到任何相关问题，请他打电话给我。他会很有分寸，哪怕涉及他手下人的性命……”

虽然，不管怎样，要了黑大汉的命，都还是会多少付出代价，可对他来讲，那些付出，充其量也就是“遗憾”，还不至于“害怕”。

死亡，或说“杀戮”，相比“遗憾”，对高璟来讲，更惊心动魄，更无法承受！

他没杀过人。

哪怕“正当防卫”地杀人，都没有过。

他见识、见证过很多死亡，可从无一例是自己造成的。

当然，二十多年的侦探生涯，他也从没遇过董佳正拉扯乔楚执行的这么重要且复杂的案件，更从没遇过姬汀香这样不可思议的人物。

所以——他暗暗告诉自己——所有一切，都在经验之外。别怕，尽心向前！别怕！

他的设想，是把这帮觊觎红秋千、瞄着姬汀香的歹人的注意力，引向自己，引入董佳和乔楚的视线，而又不暴露董佳和乔楚。如果可能，也不暴露杨秀。

他相信，董佳、乔楚，再加杨秀，只要能“观测”到他的行为，肯定就领悟他的用意，也肯定会谋划出恰当的应对。那样，就可以通过这帮，捕捉到托马斯一伙的踪迹，衔接上之前断开的侦查线索。

重新在头脑里加强了“目的”过后，对死亡的恐惧，似乎暂时退到了后台，本想贴着黑大汉耳根子说点儿什么的意图，也随即打消。

高璟是开健身房的。

他的经济来源，主要，甚至是“基本上”，都来自北京的健身俱乐部。

开健身房的，通常也不会在健身方面太忽略、太粗糙。

所以，他的健康状况和运动机能，强于大多数同龄人。面对比他年轻却终日花天酒地的黑大汉及其喽啰，至少也能拼个平手。

钢丝弦制住黑大汉那一刻，他想的就是后面“拼体力”。

那家进去购物的大型超市，虽是临时选定，但在里面购物时，他也已经看明白了通道图。本想购物出来带着跟踪者“逛花园”，现在这局面，倒像要更充分运用对局部地形的了解了。

他制着黑大汉，尽可能保持力道平衡——既不使对方轻易起逃脱之心，也把伤害程度降到最低。就那么制着，缓步往超市侧面深处货场方向退。

黑大汉的喽啰们围拢着进逼，死死盯着黑大汉脖子上的钢丝弦。

黑大汉显然想说点儿什么，可只要喉头一动，就立刻感到伤处更疼，短短几秒，就大气不敢出、汗流满面。

高璟也不出声，刻意营造出心理学上说的“沉默效应”，让被制的人及其同伙内心的恐惧感加剧。

终于，退到一个高璟认为可以“动作”的位置，高璟在黑大汉耳边嘀咕一句“想聊天随时奉陪”，倏地收了钢丝弦，腿、肘齐动，军体拳模式，眨眼把黑大汉撂翻，自己无间隙地钻入货场仓库外待入库的货品纸箱堆成的小山。

接下来就是拼体力也比智力的追逐游戏——要让他们看见自己，有追逐目标，又得让他们逮不到自己，以保安全。

游戏“场地”从超市货场仓库开始，按高璟设计，一直曲折延伸到就近一条有“仿旧电车”经过的街面。仿旧电车开的很慢，相当于慢跑速度，没有电动开闭的车门，随时可以上车，也随时可以下车，不用等停靠在站。

高璟设想，上了仿旧电车后，根据对方“战术”变化，大庭广众之下施展需要充沛体力的“反追逐”招术，在对方援助措施（比如开来汽车）“到位”前，到达可以“抢坐”出租车的地方，让他们追不上但能记住出租车牌号。

在出租车上，他会明告司机，自己被黑道追杀，把手机号和已经“摘牌”的“小贝壳”曾经所在地址留给司机，以为对方追查的线索。然后，在最近的任何地方下车、换乘。

做到这儿，转移对方视线、引诱托马斯一伙关注的计谋，就算基本完成了。

计谋并不周密，说起来不大符合高璟的“一贯作风”，中间存在诸多不可控因素。弄不好执行到一半，就会被对方“捂死”。

可在当时，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些。

对当时的高璟而言，能把想到的变成现实，就算走运。

应该说，前半段执行得还算顺利——高璟成功地跟黑大汉一伙在超市货场玩了一通捉迷藏，消耗对方不少体力；更成功带着对方离开超市，到了有仿古电车经过的街面上。

恰巧一辆仿古电车经过，高璟貌似遮掩实则较充分暴露地窜上电车。

这时，追得最近的是两个喽啰。

电车上的高璟，已经看见黑大汉和另几个喽啰从两条线路出现在街面上。

不知何时扯了卫生纸一类东西胡乱裹住脖子上勒伤的黑大汉，奔跑中看见了最得最近、正要扒电车的那俩喽啰，有点儿焦躁地掏出手机接听。

俩喽啰之一已经触到电车上车扶手，刚准备往上窜，忽听擎着手机的黑大汉喊了句江海市方言，很短促，高璟没听懂。

已经一脚踏上电车的喽啰，闻听黑大汉声音，顿住，看了看不由得关注过来的高璟，又看看黑大汉那边。

高璟顺着看过去，只见黑大汉做着明显表示“回来”的手势，心里咯噔一下。

那一下还没“咯噔”完，扒上电车的喽啰就跳了下去。

远远地，高璟看见，所有喽啰都聚拢到已然停下追逐的黑大汉身边，没人再看他这边。

脑子里骤然响起一个沉闷的声音——计谋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