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愤怒【上】
意识到计谋落空的一刻，高璟感到一股愤怒。为什么，当时的他，并不大清楚；只知道不是因为计谋落空——他其实并不是多么争强好胜的人，就便是在血气方刚的青年时代，遇到“事出其计”，也最多是懊悔、焦急、懊悔加焦急，而不会愤怒。因为，还是少年的时候，他就懂得，愤怒，会损伤智慧。
所以，他很少愤怒。
像现在这样不明原由、不知出处的怒意，就更少之又少。
他花了大约一分钟，让自己“清空”——怒意，或说“愤怒”，一旦产生，就会裹挟所能裹挟的一切，想要“排除”愤怒，就得把其沾连上的一切，都一起清空。
好在，这个清空的过程，只用了大约一分钟。
随即，他镇定下来。
镇定下来不到半分钟，他想明白了三点：
一，黑大汉一伙，一定是接到了什么不能抗拒的指令，放开手头的他和刚刚由他制造出来的“梁子”，赶赴去了比跟踪他、解决他更重要的事情。重要到连留一个人追踪他老窝、以备找后账都顾不上的程度。
二，那个更重要的事情，很大可能是在“一条线”上。如果不是，他相信，黑大汉不会在“节骨眼”上被“打扰”。
三，如果是“一条线”，黑大汉一伙放弃他，调头往回，很可能还是会牵涉红秋千！
他跳下仿古电车，第一反应就是往回跑。
跑了十几米停下，略想了想，又跑向就近另外的车行主干道去叫出租车，途中拨打姬汀香手机，刚拨出去，想到顾由曾说姬汀香手机关机，就又掐断，改拨顾由，顾由关机。
高璟呆住。
他所料不错。
追踪他的黑大汉一伙，的确是被老大庄亚杰庄二爷电话叫走的，为着是比跟踪接触红秋千老板顾由的人更要紧或者说指向更直接的事儿。
但高璟想的是，黑大汉上面的江海市黑道大人物，以及非常可能躲在他们后面的托马斯一伙，认准了——红秋千、姬汀香，是寻找乔楚的最明确突破口，所以一门心思往红秋千使劲，放弃对他的追踪，应该是红秋千有了新情况。比如：姬汀香出现了。
这番思忖，被顾由手机关机的异常加强了！
呆愣片刻，高璟放弃叫出租车，迅速找到来路，穿小巷急切赶奔红秋千。
到底是外乡人，对江海市老市区的巷弄不熟，走岔了一个巷口，耽误了五六分钟，寻到正确的路、钻出巷子到街面上再到望见红秋千门脸，就见一辆扎眼的悍马车已经驶远，红秋千门脸一片狼藉，刚刚跟黑大汉一起跟踪堵截他的喽啰中的三个，晃着膀子逡巡在门脸前，既鬼祟又蛮横。
他把自己隐入那三个家伙视线以外，又拨打姬汀香手机，占线。
不是关机，是占线。这多少让他稍稍安心。旋即，心又提起来。
直到此刻，高璟关于对手的思考，仍缺乏两个重要条件。
其一，他确实没想到，藏在这些当地黑道势力背后的托马斯，从一开始就很关心跟乔楚获救相关的人。这份关心，至少跟搜寻乔楚下落，分量相同。
其二，他更想不到，就在不到一小时前，托马斯突然收到失踪多日的杰克的电邮，获知“具有超能力的神秘女人”的模糊信息，并无间隙地跟庄二爷扫听出来的搭救乔楚的穿袍子的女人“对接”起来。
实在说，杰克的电邮，托马斯并没太仔细看。
至少，截至他向庄亚杰发出紧急指令的时候，并没很认真去看。
看到电邮中关于“神秘女人”的一些描述，托马斯马上致电庄亚杰，要求务必最快速度找到有可能搭救乔楚的穿袍子的女人。
“这个女人对我们很重要。”他这样跟庄二爷强调。
“我要这个女人！拜托了，庄！”这话说得，可以说很“透“了。
“不过——”他本想在嘱咐：“这个女人，可能具有非凡的能力，你和你的朋友，在获取她的时候，要对此有恰当的考虑和准备……”可“不过”出口后，他犹豫了——如果这样说了，这些当地势力，会不会嗅到什么特别的味道而引发他不想看到的情况，比如：捷足先登。又比如：坐地起价。
一犹豫的工夫，庄亚杰接住话头说：“不过，到你手上的时候，女人身上多点儿什么少点儿什么，我可保证不了。”
精通汉语、自诩“中国通”的托马斯，虽没完全“吃透”庄二爷的“含蓄之词”，但从对方语调上，听出了淫邪之气，反而放了心，暗地啐骂：这帮垃圾，一说到女人，就只顾去想那些事。嘴上说：“我是想说，别玩太大。”
庄亚杰电话里哈哈大笑，直说“你这老外还挺会讲”。
托马斯没再纠缠，给出了24小时的时限要求——由此开始，24小时之内，他要见到那个名叫姬汀香的穿袍子的神秘女人。还补上一句“希望见到的时候，她还可以有能够交谈的精力”。庄二爷更加觉得这个老外“上道”，几乎完全忽视了24小时时限的紧迫。
黑大汉接到庄二爷直接打来的电话，多少惶恐，一听说让“咬死”红秋千，拿红秋千的家当和老板顾由“钓”姬汀香，马上放弃追杀险些要的他老命的“敝姓高”，带手下疾返红秋千，二话不说开砸，把客人和几位美容师瞬间吓跑，按住顾由一顿胖揍，被勒脖子的痛楚、耻辱和愤怒，烧得他罢不了手。要不是手下拉扯劝阻和庄二爷驾到，顾由弄不好会被打死。
庄亚杰看到黑大汉脖子上的勒伤，瞬间被激怒，问是哪个干的。黑大汉报说是跟那女人一伙的一个姓高的。庄二爷马上问姓高的人呢，黑大汉一伙全变成了哑巴。
也许这帮人一向也就这么个样儿，庄二爷并没大发脾气，骂了几句，就让裹挟顾由离开，留三个顶不要紧的喽啰做出守株待兔模样。
高璟打顾由手机遇关机，是因为顾由被黑大汉殴打时手机摔掉了电池。
高璟奔来望见远去的悍马车里，就坐着庄二爷、黑大汉和鼻青脸肿、伤痕累累的顾由。
其时，顾由的手机已重新开机，并且刚刚由黑大汉向里面的“香姐”发出一条短信。
短信就俩字儿——救命。
发出后，顾由手机又被黑大汉关机了。
高璟拨姬汀香手机遇占线，是因为姬汀香收到顾由手机发来“救命”短信后回拨顾由。
当时，姬汀香在邱子方家照顾昏睡如死的云笑菲。
拨打顾由遇关机，她心头涌起不祥的感觉。
紧接着的第二感觉，不是恐惧，而是——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