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瓶颈

有人做过试验——对比健全人和盲人在听觉、嗅觉、触觉等方面的敏感度，发现盲人呈绝对优势。再让健全人蒙住眼睛重复试验，只是新近并且暂时失去视觉的健全人，在非视觉的其他生理感觉方面的敏感度，虽仍不如盲人，但差距却大大缩小。这个试验，一方面印证了视觉在人体感官中的绝对优势地位，另外也似乎表明，一旦失去视觉，其他感官的“补位”，会非常及时。

这个试验及其表明的成果，其实挺大众的。只要稍稍有意识关注，大抵都能知道。

问题是，庄亚杰及其黑大汉手下这类人，根本和“科研”话题不沾边儿。

所以，他们几乎不可能知道，一副涂黑眼镜，并不能起到“屏蔽感官”的作用。

他们肯定不知道，被戴了涂黑眼镜的“北京人乔楚”，前半生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是在绝对黑暗的墓穴里活动，蒙眼所能“挡住”的东西，微乎其微。

通过车行速度猜测是在繁华拥堵地段，通过记忆转弯的方向和次数猜测车行大致的位置，通过间或传入封闭性很好的车厢的街面杂音猜测是驶在江海市传统街区……

这些都其实很“小儿科”——只要够镇定、够细心，任何普通人都能做到。

乔楚的“本事”在于：通过身边的“庄哥”和黑大汉的体态、体温、呼吸频率，甚至气味这些细微末节的状态和变化，揣摩他们的“嘴脸”和内心，在将近一小时车程里，大致得出一点儿“基本了解”——

他们的确是受人之托。

他们对即将发生或者说“完成”的事情，很有期待，也比较着急，而且……好像，还有点儿偷偷摸摸的。

偷偷摸摸不是因为他们怕挟持行为被“公共”关注、被“官家”追究，而是有别的顾虑。

这帮人行事有章法，胆子也不小，应该在江海市黑道上有点儿地位，对他也没捆没绑，只是戴了个涂黑的眼镜，状况上根本构不成值得警察之类公权力注意的情节。“别的顾虑”，更可能是竞争对手或者有能力干预他们的什么人、什么势力，比如，他们的上家。

他们的着急，可能也一部分是因为那些别的顾虑，另外就是金主的时间限制。

能让身边很可能算“角色”的“庄哥”关切到时间限制，金主出价不低；甚至可能除了价码本身，还有其他因素，比如，金主比他们牛x。

反过来想，比他们牛x的、出价不低的金主，能因为办好这件事而带给他们的，应该很值得期待……

不用再多再深去想，就到这儿，乔楚已然觉得，背后的金主，十有八九不是杰克。

至少，不会只是杰克。

作为“正行”的“金领”，就算跟黑道有瓜葛，杰克也肯定不会是能让“庄哥”这样主儿有所“期待”、尊重“时限”的金主。除非托马斯加傍。

可托马斯能怎么加傍呢？

不管怎么，加傍杰克跟他乔楚打擂台，意义在哪儿呢？

他觉得，思绪被卡在了进不能进、退不能退的别扭地方。

就好像文明词儿说的——瓶颈。

想到“瓶颈”二字，思绪就飘开了主题，转而琢磨这俩字儿的形象感了。

有点儿意思！

他心说。

眼前出现了形制优美却很不实用的细颈器物。

去，还是个倒腾物件的。

他这样暗自再次定义自己。

去他妈的，不想了，看看杰克能鼓捣出什么花儿来。

不管怎么鼓捣，反正，哥们儿就是个倒腾物件的。

他确实没想到，车停、下车，被带入走廊应该又高又宽、脚下地毯厚实的老式高档宾馆酒店类建筑，乘坐应该是“复古”样式的网格推拉门电梯，上到最低五层最高不超过八层的高度，再被带入走廊尽头豪华客房，鼻子第一时间感受到的，竟是托马斯！

错不了！

外国香水在带点儿狐臭的胳肢窝里捂出来的一股馊了吧唧的味儿，一准儿是男老外！

能支使得动“庄哥”这号人物，还专冲他乔楚的男老外，除了托马斯，还能有谁！

托马斯不知道乔楚戴的是涂黑眼镜，以为能看见他，笑容可掬地凑近，给了乔楚一个不轻不重的拥抱。

“好久不见，朋友！”

乔楚摘掉涂黑眼镜，发现“请”他来的“庄哥”一伙，都不见了。

豪华、宽大、复古陈设的大房间里，满眼都是老外。

“我去，这什么阵势？！”他心说。嘴上说：“什么时候来的？”环指或坐或立在房间各处、西装墨镜、关注他和托马斯的五个老外彪形大汉，问：“都是你兄弟？”

托马斯耸耸肩，没回答，兀自踱向吧台，不无轻慢地甩出一句：“随便坐。”

乔楚当真貌似随便地坐进离得最近的仿古西式长沙发。

“喝什么？”托马斯侧背对着他，临着吧台鼓捣酒水，漫不经心地说：“这里的饮品样式很多，很可能都还比较正宗。”

“水。”乔楚蹦出一个字，乡巴佬似的环顾四下，发现那五个西装墨镜彪形大汉，布置得很有章法——无论他想从哪个角度攻击托马斯或者奔客房门去，都会被瞬间包围。

妈的，什么意思啊！

他心说。

嘴上补充般道：“整瓶的哪种。你知道，我不喝那些乱七八糟的。”

虽然这么要求，托马斯也照做了，可乔楚一直都拿着那瓶托马斯递到他手里的矿泉水，并没喝。

大热天，他挺渴的。

可他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