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凶宅鬼手
用两次“四百焦”除颤抢回云笑菲生命的急诊主治医师，望着托盘里血淋淋、黑黢黢、让他想起儿时跟小伙伴争抢着玩的橡皮泥的手，心悸得像是也需要除颤了。那是在两次“四百焦”除颤过后大约十二小时。
托盘里的手，是刚刚从名叫“詹克”的急诊病人右腕处截下来的。
病人也是急救车送来的。
恰巧是十几小时前送来云笑菲的同一辆急救车。
所以，接诊的医护人员，第一时间得知，新送来的男病人，跟两三个小时前刚从icu转入特护病房的心动骤停女病人，来自同一幢别墅。
男病人被送来时，深度休克。
急救车医护交代的病情是：右手非表面伤害，程度不详，无其他明显伤病。
手受伤，严重的话，看急诊、叫救护车，都不新鲜。
毕竟，手，特别手右手，对大多数人来讲，是那么的重要。
可是——什么叫程度不详啊？还有——非表面伤害？
主治医师一边让护士追着去问，一边挺随意地抄起晕厥在床车上的病人的右手。
稍一触动，他就僵住——抄起来在手中的，如果不看着，仅凭触感，根本就很难一下子判断那是一只手。最多只能说是大概具有人手形状的软泥！
软泥！
根本毫无“骨感”！
似乎只是一团软绵绵的肉！
再模，隐约触到细碎坚硬的东西。
天哪！这是……
正惊骇中，护士追回了急救车医生。
急救车医生交代：接到急救中心通讯台呼叫，得知地址和右手受伤的大体情况，就赶去了；到那幢别墅时，男病人就躺在门口，是半身在门外半身在门里，已晕厥。确定没有致命外伤和不可移动重大症状后，抬上车，途中全面检测生命体征，基本确定无急迫生命危险。右手有并不严重的变形，无表面破伤，却完全摸不到骨骼……
说话间，那只只能称作“人手形状软泥”的右手，开始发黑。
象征性“会诊”过后，医院做出了基本处置意见——截取已完全坏死、不存在修复可能的右手。
因为病人没家属，院方追溯急救中心也只得到电话叫救护车的是“匿名女性”这样没意义的线索，加上病人一直不可思议地昏迷不醒，院方决定，由“首诊”的急诊主治医师实施截肢术，保险起见，最及时向别墅所在地公安机关报备。
公安机关起初并没太重视，说这类基本可判定发生在“住户内”的伤情，如不涉及明显的、可由证据证实的故意伤害情节，报不报备两可。可医院方面坚持，不惜抬出跟“有关领导”的“一向良好关系”和“警民互助”之类的“大前提”，引起对面具体办事警员反感。
“事情要是出在棚户区，不是在别墅，你们还要求备案不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警察，电话里这样生硬地怼医院。言下之意：因为病人是有钱人，你们怕担责任。病人要是穷人，你们还会这么起劲吗！
电话这边的院方人员是内部有关部门的副职领导，比小警察练达得多，所以及时吞下已到嘴边的“棚户区的我管ta死活哦”的“回敬”，稍许酝酿一下，变出让小警察不得不“正确对待”的腔调：“你不晓得警察同志，这已经是同一幢别墅十几个小时里第二桩事情啦！前面一个心动骤停，这个……你是没看见，那都只能叫做鬼手啦，根本没了样子！要不要那幢别墅是凶宅哦！我们也是好心，怕再出事情。不然，哪个不晓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于是，凶宅、鬼手，就在报备的派出所，被飞速传成热门词汇。
又于是，据说原先受“全卫国一伙压制排挤”、如今被“解放”的新任派出所女政委，兴师动众地去医院责问“宣扬封建迷信”、“散播不利于稳定大局谣言”的“失当”。
“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不是滋生不稳定因素的地方！
“什么凶宅？什么鬼手？说话能负点儿责任吗？！”
好在医院方面有“能人”，分分钟闻出味道——“问题”的症结不在什么封建迷信、不利于稳定大局，而是报备时扯了什么跟“有关领导”的“一向良好关系”，却不知“有关领导”新近因“全卫国一伙”的“倒台”，已经“靠边站”了。
意识到“惹了麻烦”，院方忙不迭找补。
女政委不依不饶地要“拎拎清”，让院方给个“说法”，关于“凶宅”和“鬼手”。
“凶宅不凶宅不晓得——”很突兀地，医院外科第一把刀，出现在了他其实并不该出现的“行政”场合。到底，医院还是更“讲科学”的地方，第一把刀出声，没被立刻轰出去。
这位在对病人詹克“会诊”中立主“及时截肢”并更力主“首诊负责”，把活儿“让”给急诊主治医师的第一把刀，面对可能还没到三十岁就扛上两杠两星（二级警督）、颇有几分姿色、一眼望去就令人自然而然想到“胸大无脑”四个字的女政委，不卑不亢地盯着对方伟岸的胸部，缓步沉着走近，低沉地说：“不过，鬼手的说法，倒不见得毫无根据。”说罢，他很有权威地邀请女政委去看看那只鬼手，说“鬼手”之谓固然有主观成分，但实际的状况，确实蹊跷。
也许是真的太年轻，还没学会圆滑地“下台阶”；或者也是多多少少有点儿好奇，女政委没说“算了算了，我们也只是提醒一下，都是为治安大环境，没什么可看的，我又不是医生”之类的场面话，而是不无执拗地当真带着一干手下，跟了第一把刀去。
他们看见的“鬼手”，不是两三个小时之前刚截下来那会儿的样子——第一把刀已经将其做了“最充分剖析”。
那根本已看不出“手”的模样、外行人乍一见只能形容成“肉馅”的“鬼手”，着实让女政委大胸脯里藏着的小心脏咯噔了一下。
“所有骨骼都呈粉碎性骨折状。”第一把刀用镊子拨弄那团如同“腐烂的带骨肉馅”的东西，从容不迫地对一干警察说。
“所有筋腱也呈多点断裂。注意，我说对是所有！照我看，这些断裂，主要是由骨骼碎裂时的挤压、切割而成。”
“那……”女政委声音有点儿发颤。
身后一手下帮腔说：“这有啥奇怪的啦，机械碾压、交通事故碾压，都可能——”
“没有破伤！”第一把刀阴森森打断，当啷一声把镊子丢到那堆散发淡淡腐臭气息到稀碎旁，瞪着已面色发灰的女政委。
“破碎断裂到这个程度，表面一点儿破伤都没有，我孤陋寡闻，你们警察见多识广，谁告诉我一下，这是怎样的机械碾压出来的？是什么样的交通事故形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