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崩摧如魇【下】
云笑菲被抬上救护车时，已经没了脉搏和呼吸。循惯例，在赶往最近三甲医院途中，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对她做了所能做的全套心肺复苏抢救，但直到到达医院，也没见任何起色。这种情况，送到急诊，一般来讲，最多也就是“除颤”；遇到格外负责且格外自信的医生，还很小概率地可能在除颤无果后剖开胸腔直接人工挤压心脏。再不管用，就真正算是“已经尽力了”。
事实上，开胸人工按压，在当下，基本属于“神话”。
不仅因为即便是“三甲”的“专家”也基本靠设备、没有足够的胆量和技术去实施，也是因为——就算有胆量也有技术，这种风险很大、近乎“死马当活马医”的法子，也只针对“必须尽最后的最大努力”的病患。
在我们国家，“必须尽最后的最大努力”的，通常只有三类病人：一是对那位有胆量也有技术的医师个人极其重要、不可或缺的；二是有“花多少钱都没问题”作为“背书”的；三是一旦玩完不去“见阎王”而是会去“见马克思”的。
而且，就算这三类病人，也必须得家属书面签署形同“生死状”的同意书。
姬汀香押了身份证，声称“代替家属”、“负全责”；又押了两张金卡，说了“不管多少钱都行”的话。
饶是如此，院方还是表现出的“充分谨慎”，劝她“冷静”。
她于是又加一句——救得活！一定可以！
说这话的时候，云笑菲就在一层薄薄的帘子里面接受除颤抢救。
明明知道里面的医生乃至整个医院的医生都没有开胸人工按压的胆量和技术的急诊科主任，面对不知为何似乎就是不敢面对的姬汀香，还想“探讨”一下“勉强救活”之后关乎“生活质量”的“实质意义”，姬汀香就看穿他心思似的又补一句——只管救，活着就好，其他都不要紧。
“我不知道——”急诊科主任字斟句酌，“你是不是完全清楚，自己说的这个话——”
“我清楚！”她说。
“完全清楚！”她强调。
“如果有你们的设备，我不会在这里求你！”这最后一句，让急诊科主任不明所以地哆嗦了一下。
他什么都没再说，拿着姬汀香签了字的同意书，进了帘子里面。
“四百焦！”几秒钟后，姬汀香听见帘子里面传出带着惶惧颤音的指令。
除颤器输出功率达到三百焦耳，基本就是常规抢救的极限了。
再高就可能有危险。
如果病人年轻、强壮，无既往心脏病史，通常，最高也就是三百六十焦耳。
“四百焦”，是一个能直接把好人电死的功率。
“四百焦”到第二次的时候，云笑菲的心跳，被唤回了。
帘子外面的姬汀香，大松一口气。
那恢复的心跳，不过每分钟四十次上下。
推进icu的时候，云笑菲的肢端，死人般僵硬，整个身体，也是死人般的冰冷。
用两次“四百焦”除颤把她从死神手里拉回来的主治医师偷偷告诉捏着姬汀香签字的同意书、兀自还心有余悸的急诊科主任：“这可真是奇迹。”
主任“咦”一声，甩出一脸莫名其妙。
医师说：“要按救护车讲的，接到时候就已经……到了这里，根本救不活的！”
主任差不多是脱口而出地说：“可那个女人讲一定救得活……”
往下，像还想说什么，可却凝住了，忘了。
在医院走廊长椅上睡着的杰克一觉醒来，到处找不到怪女人，形式重于内容地问了一下云笑菲，得知还在icu，诊资充沛，便放心离开，火速赶回别墅，继续之前的“工作”。
他能想象到，云笑菲这一进icu，把两个拉杆箱的资料还回邱子方家，是指望不上了。于是，他决定，尽快拍完照片，然后最快速度把那两个拉杆箱的资料丢掉，做成跟他没半点儿关系的样子。
也许是过于疲劳，再加云笑菲的“突发状况”，让他脑子短路了，一心只想着怎么提防邱子方因为资料丢失而报警，怎么不着痕迹地避开那个莫须有的报警过后更加莫须有的警方追查，却没动其他脑筋。
一个多月前，他开车想要撞云笑菲；后来还冒失地直接给邱子方去过电话；目的都是跟邱子方，也就是“项目”中的“第二线索”，发生关联，创造“沟通”机会。
似乎，在别墅里疯狂而机械地拍照邱子方资料的杰克，忘了之前试图触碰邱子方的那些“努力”，竟没能想到借着云笑菲“出状况”再去触碰邱子方！
云笑菲的情况，是真实的。
他完全可以以上司的名义，把情况通报给邱子方；然后设法跟邱子方见面。凭他的头脑和应变力，一旦碰面，可以直接承认“盗取”资料，运用谈判机巧，跟邱子方“把话说开”……
虽然，这样可能有些冒险，但也只是“可能”；所面临的，未见得比邱子方报警再让警察找上门更麻烦。
也许，他想过，但因为一些顾虑，想了一下过后，就给pass掉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那些顾虑中，应该包括素不相识、从天而降、没记住名字的姬汀香。
到底是怎样的，只有杰克知道。
至少，他应该知道。
只不过，大概还是疲劳的缘故，回到别墅、连续工作了六七个小时的他，似乎除了正在做的简单、机械的事情，再反应不出别的，以至于姬汀香都到了身后，还没察觉。
“你在干什么？”
他让这一声询问吓了一大跳。真正的整个人跳起来，伴随“god”的惊呼。
“你怎么进来的？”他来不及遮掩“工作面”，抱怨而慌乱地质问。
“谁让你进来的？！”他下意识看半开的别墅大门。
“这是私闯民宅晓得吧！”他急匆匆奔大门，想的是走到跟前，大大敞开，严厉地“请”不速之客马上走人、消失！
姬汀香没听见、没看见似的，顺手抄起工作台面上西式短剑压住的正在被拍摄的资料，淡淡、冷冷地问：“不是让你在医院呆着吗，谁让你回来了？！”
“用谁让？！”杰克心头已经开始燃起怒火，鬼使神差地违拗了本来意图，反而把别墅大门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