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任性的电话

高璟指出其实是“明摆着”的“道理”——乔楚关闭的那部手机，理论上，“钱丽雯”根本就不知道。之所以关闭，或许是为了隔绝杰克和那个被北京的专案组叫做x的屏蔽号。“也就是说——”高璟很有把握地对董佳说：“他，乔楚，有可能是想收手。”

董佳陷入沉思般毫无反应。

高璟不理会地继续说：“也许，他真的收手，对你和老罗的任务来讲，不利好。但对他，就还说是对他吧，应该是向好的。”

董佳缓缓转过眼珠看向高璟。

那眼珠转动速度之慢，让高璟联想到植物人奇迹般苏醒过后的样子。

她就那么怔怔看了高璟半晌，然后以同样缓慢甚至更缓慢的速度，又把眼珠转回了不知看着那儿的样子，呢喃般说：“就还说是对他……什么呀……”

那是在高璟租住、现在让给董佳和杨秀的公寓。

杨秀在厨房叮叮当当、大蒸大炒地做饭，抽油烟机开得轰隆隆的。

在客厅一坐一站隔着老远的高璟和董佳，都闻见了厨房飘出的香气。

他们不约而同望向厨房。

高璟刚想再说点儿什么，手机响了，是罗虎。

“小董在你身边么？”电话里，罗虎有点儿凝重地问。不容高璟作答，他就又接着道：“在的话，想法避开。”

高璟淡淡回了一个“好”字，就擎着手机奔厨房，途中手势示意董佳不动、不跟来。

罗虎的电话，其实没什么“料”，只是让高璟劝劝董佳最快结束卧底角色。

高璟没提刚刚跟董佳说的“明摆着”的那些——罗虎今天的位置、压力，会对其判断力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他真摸不准。

但他了解罗虎的性格——如果，这个近乎执拗的撤出指令或说愿望，真的是因为太顾及董佳的安全外加真的没转过弯来，到了求他高璟帮助做董佳思想工作的程度，劝是劝不过来的，讲什么道理他也未必听。再要是人家不是没转过弯，甚至也不是太过在意董佳的安全，坚持让撤出，就恐怕另有玄机。连他高璟都揣摩不到的玄机。那就更不用、不能多说什么了。

所以，倚着厨房门框，笑眯眯看好徒弟香汗淋漓地操持饭食，示意其一切不受影响，就在抽油烟机的轰隆隆中，他只给了电话那边的罗虎四个字：“明白！放心！”

差不多就在罗虎听见电话那边莫名其妙的轰隆隆般的杂音中高璟硬铮铮的那四个字的同时，乔楚从那部用于正常一般沟通的手机里，听到了久违的钱丽雯的声音。

“老乔，在哪儿呢？我又来江海市了！”

不等乔楚回应，“钱丽雯”就又兴奋地说：“还记得你那叫高璟的朋友吗，是他邀请的，说带着去几个没怎么开发、人不多的好地方玩玩。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一高兴就来了……”

那是在暂住的高璟公寓主卧室的阳台上，用的是结伴旅游时用的手机号，就是乔楚应该一看就能知道是她的那个号码。

拨出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这个行为是“任性”的。

因为明显违背了“罗处”的意志。

任性地呼出那一刻，她拼命用高璟那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给自己垫底，拼命用想要接着抓住任务的“贪功”之心填和自己，拼命压抑那明晃晃萦绕在眼前的“我其实就是想听听他的声音”的念头。

其实，这番任性，就便当着响当当、硬铮铮答应罗虎做她“撤出”的思想工作的高璟的面儿，也不会受到高璟任何非议。甚至，就算罗虎知道了，也不会治她“抗命不尊之罪”，最多也就是黑起脸，来一句旁人听不到的“无组织无纪律”。

因为，这种针对卧底侦查对象的“主动的、侵入趋向的接触”，至少有助于探查甚至是印证对方是不是真像罗虎预判的那样，“察觉了”身边的“钱丽雯”是警方卧底。

就专案组整个调查的目前状态而言，至少，这个动作本身，不至于令形势更糟。而且，仅仅是打个电话，也还不至于当即就威胁到卧底警员的人身安全。

也许，确如董佳过后自己标榜的那样：主动去电触动乔楚，并非纯粹的任性；至少，对己方的影响，是有预判的。

但她没预判到对方，也就是乔楚、她的侦查对象，会被这通任性影响到什么，因而也根本不可能预知，接听她来电的动作，给乔楚正在做的事，带来了怎样的改变；而这个似乎很细微的改变，又会产生怎样的蝴蝶效应。

当然，严格讲，这不能算是她的错。因为，对于在乔楚心里的角色和分量，她没有充分的、趋于“事实正确”的评估。

当时，乔楚刚刚捕捉到杰克的踪迹。

是那种隔着并不远地、切切实实看到杰克本人的捕捉，在杰克供职公司所在写字楼底商的星巴克咖啡店里。

他一眼就认出了行色匆匆走过咖啡店直奔写字楼大转门的杰克。

穿着的款式、路过咖啡店时似乎是习惯性一瞥的体态与神情，都跟托马斯早先给他看过的偷拍照片毫无二致！让他在那一瞬，简直怀疑当初偷拍时就是现在完全相同的情境。

就在他急着要离开咖啡店、跟住杰克的时候，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本来，掏出手机，是打算马上拒接，可倏忽瞥见屏显的“小钱”二字，整个人就僵住了。

咖啡店有两个门，一个通向写字楼大堂，一个通往写字楼外面。

他选择的是通向外面的那个门。

那一僵的工夫，有一对白领装扮、一看就让人联想到“不正当关系”的男女，窸窸窣窣说着什么，从那扇门外面往里来。

他于是没走心地转折向通往写字楼大堂的那扇门，同时接通了来电。

“小钱？”接通后，他直接就是这么说的。

视线里的杰克，正进入写字楼通往外界的大转门。

他正推开咖啡屋的门，一脚踏上属于写字楼大堂的地面。

听到电话那头“钱丽雯”提高璟，乔楚脑袋里“嗡”了一下，生理性出现了短瞬“黑视”。

也就一眨眼的工夫，杰克就从之前死盯着的大转门里消失了。他顾不上组织应答的语言，一路“嗯啊”着疾奔大转门，眼睛飞速瞭向大转门外面写字楼前人来人往的空地，完全没注意到，前一刻进入大转门的杰克，根本就没出去，而是跟着转了一圈又返回写字楼大堂，极匆忙地越过几个不相干的人，直奔电梯，并且飞速抢入了即将关门的上行电梯。

乔楚没在写字楼外空地搜寻到杰克的踪迹、旋即往回看时，那部电梯的门刚好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