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绝望的海洋【下】
对这时的云笑菲来讲，最难的，是如何诱使杰克按她的设计把她弄死。她不仅希望仍可以“有权选择死亡的方式”，还想给已经杀死她、成为了凶手的杰克，设计心理陷阱，以使她的尸体很快会被发现。
她希望，到时候，自己还不至于烂得面目全非，臭得任谁都不敢靠近。
她甚至希望，被发现时，还没腐胀、生斑，仍保留着基本样貌和一点儿弹性，被收集进公安局冰柜里冻得硬邦邦之后，至少，邱子方还能认出是她。
她设想，看着她冷硬惨白、模样没变的尸体，邱子方会流泪。
她希望，他的眼泪，会落在她泛着白霜的尸体上，哪怕一滴。
她相信，那一刻，即使已死去很久，仍将能够感觉到，那哪怕只是一滴的温热。
在乔楚转变策略、通过托马斯向杰克施压之前，杰克觉得自己是主动的，甚至已经迷上了跟云笑菲的死亡契约。
也许——他不止一次地想，真像那疯女人说的，杀死像她那样熟悉而性感的女人，特别是在欢爱过程中，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强刺激。
他甚至偷空在上班时间搜寻外部网站，查看有关“知识”，得到很多变态的、不知是真是假的信息；看的越多，心就越毛躁。后来竟到了凭空遐想、物我两忘的程度，跟美国方面开着电话会议，都能走神到完全“出戏”！
唯一的问题是过完瘾怎么“善后”。
那时，她死了，不会动了，不可能说一声“穿好了好走啦”就算完事。
那时，他一定很累，兴奋过度后的那种出离的疲倦，就像喝过大酒特想睡觉。
可她在那儿。
死去的她，就在那儿。
不容他睡足一觉，她就会发臭，甚至流溢出恶臭的尸水……
云笑菲流产的状况，让一切遐想戛然而止。
云笑菲泡在加了几百块冰的冷水里不停抽搐、大股大股吐白沫的时候，他觉得好恶心，觉得再性感的女人，到濒死状态，也都跟小时候看到脖子挨了刀被胡乱扔出去垂死挣扎的鸡，没什么两样！甚至更恶心！
变态！
他开始在内心这样斥责那些外域网站及其流传的“知识”。
同时，想毁约了。
他特意买回润滑剂和一些“辅助用品”，摆在显眼地方，想让云笑菲知道，契约如旧，不会因为她身体的变化而改变。
他打算就拿云笑菲在别墅静养期间搜罗的“第二线索”有关信息，攒吧攒吧拿去交差。
比较难办的，是怎么让云笑菲走出这栋别墅。
只要她离开，哪怕半天，他就可以玩消失了。
他已经在着手另租公寓和向公司申请新的手机号了。
另一部生活手机也准备换掉——甩脱了云笑菲和托马斯，他觉得，往后，不再需要什么生活手机了。
当然，这些计划、谋算，也跟“事业”相关——由于在中国区的裁员行动“干的漂亮”，他的美籍顶头上司获提升，美方对他本人也更赏识，行将上任新的高职位的顶头上司，很闪现出了要带上他的意思。
那就有可能去美国！
彻底告别贫穷落后！
也彻底甩掉让他日夜不宁的“涉黑项目”！
可就在他得到美国方面利好消息，并在前一夜成功使用润滑剂和那些辅助用品、重新勾起云笑菲的肉欲，也即等于在其心里砸实了契约不变的印象，又“乘兴”说动女人改日去酒店开房，寻求“偷情刺激”的当儿，“涉黑项目”却骤降“阴云”！
托马斯在邮件中很露骨地讲：关于“第二线索”，所有公共途经可以得到的信息，都不足以支持项目的推进及显现杰克作为项目经理的价值。对他和他的家长来讲，没有价值的工作，是不应该付钱的；提供没有价值的工作成果的知情人，是令人不安的……
跑去公司卫生间的路上，他就憋不住了。
到底还是在最后半秒钟没把住关，狼狈得对着烘手器吹裤裆，好几次因为有人来，不得不躲进小隔间。
那断断续续终于吹干了裤子的大约十分钟里，世界上对他来讲最幸运的事，就是没人藏在哪个小隔间里。
他插个空给乔楚去电话，劈头盖脸一通吼。
乔楚道歉，为一直都没向他这个项目经理汇报而道歉。因为没什么进展，所以没什么可汇报的。因为遇到了预想不到的困难，所以没什么进展……
“到底什么预想不到的困难？！”杰克随口愤恨地问。
“这个……我不知道您了解多少——”
“我一点儿都不了解！”这是杰克的心声。他没敢说出口。尽管，截至那时那刻，他已经很对自己在项目中的“角色”和“作用”起了疑，怎么想怎么觉得乔楚跟托马斯是通着气的，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被扣上“知情人”的帽子简直比窦娥还冤。
挂断乔楚电话还不到一小时，托马斯就又来邮件，明确、细致提出针对“第二线索”搜取情报的要求，但还是没说到乔楚交代的“最后”，即告诉杰克，关于邱子方的信息收集，是用作关键的分析，以决定怎么去与之接触。
乔楚想让杰克觉得，需要他这个项目经理去做的具体工作，已经不再包含跟邱子方的面对面接触了。其实本来也没这打算。但前面概念性布置第二线索任务的时候，并没说太具体，印象上，是整个第二线索都由杰克负责。现在，因为行动步骤的清晰化，直接接触的任务，就可以从杰克身上拿掉了。同时也等于让杰克可以列出清楚的时间表。
他相信，肯定急于“脱离”的杰克，必会尽最大努力去搜集。
虽然隔行，可不用抛头露面的搜集信息，对杰克这样的老外企来讲，应该还算拿得住。
他不知道，杰克这样的老外企“玩情报”的“技巧”。
他高估了这些“白骨精”的“实干精神”和“诚实”！
职业生涯中，杰克他们这样的人，做市场调查，都是买数据，然后再顺着老美的口味和臆想，胡编乱造一通，目的在于拿到项目和配套的经费；之后的所谓推广、跟进，基本都靠向有关部门的关键人物行贿。
他没干过外企，怎会明白这些道道！
他也不知道，托马斯“敲打”杰克，对他的要求分阶段甚至打折扣，也并不完全是从“项目”本身着想，而是动摇了对他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