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归去来兮【下】

杨秀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似的，怯生生、缓缓地抬头，盲然盯着驾驶座靠背，“师父”的“师”字犹豫地现出口型，却没马上发出声。好像声音黏在了喉头。董佳想看她捧着的高璟手机。刚凑过来，屏幕灭了。

“怎么了？”董佳似乎也被杨秀的样子感染，大气不敢出地嘘声问。

高璟的声音忽然传来：“是她吧？”

杨秀含混的“啊”字刚出半声，手里高璟的手机又响一下。

短信提示。来信人是“香”。

高璟一边转弯一边说：“念。”

杨秀赶紧打开短信，生硬地照着读：“大餐。说好的。待详约。香。”

高璟略琢磨一下说：“替我回复——以邱老师意见为准，我都可以。”

杨秀双手并用地急匆匆输入起来。

董佳犯了北京人的“条件反射”，几乎脱口而出说“您都不客气一下啊”。可只说出“您”字，就顿住，继而被电流般骤袭了满身的兴奋，烧得坐不住。

这时，杨秀有点儿突兀地问：“他们两个真好了？”

兴奋中的董佳马上追问：“谁们两个？”

杨秀发出按高璟口述的短信，倏而凝住，似乎觉得哪儿不妥。

高璟的声音从驾驶位传来：“年纪轻轻的怎么也那么八卦啊。”说得俩姑娘有点儿不知所措。杨秀更是竟然仿佛断了思绪，娥眉微蹙，娇嗔地瞪一眼其实并看不见身形的前面的师父。

杨秀脑子里那个被高璟打断了的、似乎觉得哪儿不妥的思绪是：既然回短信，是否该解释一下刚刚的拒接啊？

等她想起来，这茬儿早过去了。

当时的主题，是高璟对董佳的嘱咐——专心挖掘跟乔楚和高度屏蔽不明号码有联络的那个江海市本地无注册号码。补充：在他跟姬汀香会面之前，如果乔楚联系过来，就问计划修改进展，说单位有工作要做，短期内很难再休假……

高璟并没像跟杨秀董佳说的那样，去“雪茄房”住——他准备退掉那个休息间。

他需要的，不止是简单的住宿。

相关事宜，已跟俱乐部手机短信商定，会得到一些退款，至少够在还比较像样的酒店住一个月。

他选择了距离公寓步行十分钟左右的一家三星级带网络服务的酒店。

刚入住，就接到董佳电话。

“乔楚真再联系我，说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会不会……”

“不会。”高璟没等她把顾虑说出来，就简短而肯定地作答。

董佳顿了顿，问：“您知道我担心什么是吧？”

高璟没应，说手头忙，五分钟后回电。

没到五分钟，董佳就收到高璟短信——先查你们说的s号码。查到人，就可能辨析出跟那个x的勾连，是s主导还是乔楚。明确这点，怎么对乔楚，才能明确。另，太积极，乔楚会起疑。

董佳反复看短信，不知不觉脑子又有点儿乱。

“该死！”她爆出这么一句，把正在卧室给她铺床的杨秀惊了一下。

在杨秀“我算当地人，这样你就是客人，所以客随主便”的逻辑下，董佳有些不好意思地接受了她睡卧室大床杨秀睡客房小床的安排。睡得很忐忑。不光因为不好意思，更多还是纠结于一提乔楚脑子就乱的窘境和一团乱中凸显着、却不知“家里”什么时候能给确切消息的杰克——截至目前，关于代号s的对象，也就是高璟说要首先明确的，就只有这么个到哪儿都恐怕查不确切的英文名。

唯一能猜想的，是这个杰克可能从事“涉外”工作。不然起什么英文名啊。

她哪儿会想到，一门之隔的客厅，端立在一角的一只拉杆箱里，就存放着她想要的答案！

当夜，姬汀香给高璟发去短信，说了个非常有名、以精致昂贵著称的餐厅字号，附着其在江海市“旗舰店”的地址和次日傍晚18:00的碰面时间。

高璟提前半小时拿着鲜花和洋酒到达，惊见姬汀香已等在入口处。

是他最初见到时候的那种复古装束。还那么白，但给他的感觉，是容光焕发的“亮白”。

满血复活！

开口问候前，他差点儿说出了这四个字。

姬汀香主人般殷殷把他引入金碧辉煌的包间。一路娓娓道来地说包间难定，所以要早来。

对江海市市区地形还算熟悉的高璟早就发现，这地方，离邱子方工作单位和家都不近；而且来的道路，至少他知道的几条，晚高峰期间，都很不好走。

趁刚进包间半身，鲜花捧给姬汀香的工夫，他问：“邱老师来这儿，会不会堵车啊？”

姬汀香高中女生那样欣喜地接过鲜花，很干脆、很不走心地答：“会的。”

高璟有点儿意外，接不上话。

近乎同时，他又被另一个意外刺激到——足够摆两个十二人大桌的包间，竟只在一侧摆了张很少见的八仙桌，所余大半面积，布置成了极具温馨色彩的居家模样。

那其中，对称摆了两张精致的深色复古几案，像木质。一个上面端正排布三瓶顶级洋酒和三盒“绝版级”雪茄；另一个上面，则金字塔式堆着十卷竹简那样的东西。

姬汀香很宝贝地把高璟带来的洋酒和送她的鲜花，布置在八仙桌上，随意瞥一眼那两个几案，对想发问的高璟说：“送你们的礼物。不要嫌弃才好。”

说完，她马上挥挥宽大丝绸衣袖包裹的手臂，示意不用客套，又示意落座。

高璟坐定，她却不坐，一手轻挽大袖，另一手抄起粉彩茶壶，给高璟斟茶。

“趁子方没到，想跟你说些他不需要听的话。”

高璟想问什么，但说出口的，就只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