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清流一饮泪淋淋【中】

虽然，高璟和姬汀香，都知道邱子方骨子里是那种“隔世”的“文人”，之于当下社会，显得很单纯、很脆弱。虽然，他们也都从他一进门就开始的一系列别扭，觉出他心情不好，对他们或者他们中的谁，有怨气。

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管不顾地喝酒、喝烈酒。

更没想到，连喝至少二两茅台过后，他居然流下泪来。

姬汀香一手捧起酒杯，凑到他面前，另一手拢着宽袖，小心翼翼在他脸上点吸泪迹，轻柔道：“不要喝太快，会醉的……”

不想，不说还好，听她这么说，邱子方索性抄起酒瓶，对嘴咕咚咕咚狂饮起来。

姬汀香没阻拦，也打手势示意高璟不必阻拦。

她悄然退开一点儿，警惕、关切地注视着狂饮中不断打嗝、嘴边的酒呛出到下颌、蔓延到脖子根再透染到衣领的邱子方，偷偷做着迎接他狂吐的准备。

高璟放弃过去劝阻或者帮忙，拿手机给杨秀写起短信。

邱子方的狂饮持续了大约一分钟，虽然总体来说洒出来呛出来的更多，但也的确喝下去了相当的量。当他因为疲惫松开酒瓶，让其脱离到姬汀香手里的时候，那一整瓶茅台烈酒，基本只剩瓶子的重量了。

姬汀香伺候婴儿或者不能自理的老人那样，抽了很多纸巾给他从额头到胸口细细擦拭，其间还极其温柔甚至是极其暧昧地抚摩他胸口。

汗水、泪水、酒水，洇透了一大把纸巾。

擦完时，他又流了满脸泪。

他推开姬汀香再度要来擦拭的手，长吁好几口，努力坐直，撑住桌子，斜楞着醉眼，打着噎膈，冲前方不知具体什么目标说：“你们知道吗，我被甩了。”

乍一听，高璟和姬汀香都想到“失恋”，进而也就都想到了云笑菲。

可还没容他们想好怎么接话，邱子方就打破了他们的猜测。

“我被全世界甩了！”他有些失控地猛捶桌子，忽然猛扭向姬汀香，但显然没对正，喷着浓浓酒气，愤怒地指着姬汀香侧后方，吼道：“都是你！你把我害惨了！！”

这时，在他的视线里，有好几个姬汀香，离乱、交错在眼前。

他知道自己是在指着她，但并看不见自己指出去的手在哪儿。

“对不起子方——”姬汀香抓住他胡乱指着的手，拢到下颌边，低头，把侧脸贴了上去。

“对不起——”她说得很动情，动情到高璟都觉得是不是应该暂时回避一下。

但他只是想了想，马上就用随时可能需要帮忙，把自己挽留在了现场。

他明白，是在给自己满足好奇心找借口。

他预感，今晚，在这个包间里，在这张八仙桌旁，会有新的认知。

关于姬汀香。

关于邱子方。

关于他们给他留下的疑问。

只听姬汀香说：“我把你那本书弄坏了。受责备了是吧？”

“你终于承认是你搞坏的了！”邱子方声音很大。

姬汀香引着他去看那金字塔型堆放的十册简卷。

“拿这些赔给你可好？那本破书其实一文不值，后人看了，会被误的。”

“现在……”邱子方直瞪瞪看着那些简卷，满眼绝望。

“现在，已经不单单是那本书的事了……”

接下来，他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述说了大约一小时，其间，把另一瓶五位数价格的飞天茅台也基本干光。

把他的酒话归拢整理，大致是这样的一些意思：

他关于历史上女性对文化的影响的“反证式边缘课题”，相当意外地在还没正式上报的情况下被批准了。好像很惊喜，但其实只有惊没有喜——批复几乎是“硬塞”下来的，指令性地规定以北京三家机构跟他所属单位联合组成研究小组来进行。

长长的，一张a4纸都没列完的研究小组名单上，他排在第二张a4纸上，是倒数第三位。后面倒数第二和倒数第一位，是他那俩挂名助手。

整个他们这个单位，就他们三个，排在最后。

据领导讲，这样的“人事安排”之下，他们单位还得承担80%研究经费，自筹。

虽然他数学不好，也对单位运作成本这些没什么概念，但好歹对这样一个课题需要多少钱，还是有数的——最多、顶破天，也到不了批复下来预算的五分之一！当然，前提是，没这么长的参与人员名单。

“这不成喧宾夺主了吗！”高璟很气不过。

姬汀香却平静，“那就不搞吗，有什么大不了。”

“你倒想！”邱子方大拍桌子，有点儿歇斯底里。

这个尴尬且无厘头的情境，只是他“灾难”的“开场”。

那三家北京机构，每个都比他的单位势头大、后台硬，可还是有区别——其中一家是“直属”的“权威机构”，名单最前面的“组长兼首席顾问”，是他们一把手。

这还罢了，“项目发起人”，竟是他们单位二把手，一位“空降”的专职政工干部，领域内以“外行挂名王”著称，明面上却收获了满满的“半路出家、大器晚成”赞誉。

“这不对吧！”高璟说。“项目发起人，怎么也应该是您哪。就算您肯让，也大不了让给您单位领导，怎么……”

姬汀香阴沉地说：“我想，如果他们领导想署名，那本书，可以做代价……”

邱子方狠狠瞪她一眼，瞪得她顿时满眼委屈。

她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