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一石激起千层浪的命案【中】

曾试图讹诈高璟三十万的“追风”租车行副经理，是江海市黑道“二爷”庄亚杰的“体己人”、“钱筢子”之一。因涉嫌多宗非法改装汽车，而那些汽车又都涉嫌尚待查明的刑事案，在庄二爷的“基本群众”里，他算显眼的，因而更被公安“关照”。

咱们国家不承认存在“黑社会”，因而也就没在公安机关设置“反黑”的固定力量；“涉黑”案，一般都归在刑侦口；有个别“玩得高级”的，也会涉及“经侦”口。

跟差不多所有城市一样，江海市有“黑道”，是不争的事实。

除了上不了正式文件和“严肃报刊”，这个事实，也基本可以“公开谈论”。

公安内部，“打黑”，也是上了文件、简报的任务。

跟“坊间”说法一样，公安内部相关文件、简报上，本市“涉黑”一号人物，是江湖人称“皇甫大佬”的皇甫合；二号人物，就是庄亚杰——“追风”副经理的“大哥”。

一号和二号，现在从表面上已看不出“硬关联”；但追溯历史，这俩人以及名单上的“三号、四号”，早年时是生意伙伴，其中庄亚杰和四号，还是中学同学。

谁都知道，这个集团的“核心”、“主脑”，是皇甫合；但这位皇甫大佬，却是在公安内部那张多达三十人的“主要头目”名单里最“干净”的一个。至少，全卫国调到市局以来，没从任何一宗“疑似涉黑”案件中，发现哪怕能间接指向这个人的任何证据。

相比很多其他“次一级城市”和屈指可数的几个“同等级城市”，江海市“涉黑”并不严重。老全调上市局时，无可争议地被赋予了“打黑”使命。

解释一下：这种“赋予”的实质含义是——老全全权负责，他的上司、上司的上司，关于这块，除了找他“说话”，就没别的事儿要做了。

某种意义上，这是老全是“上调”的前提条件之一。

“上调”并“全责”接受“打黑”任务的第一时间，早就研究本市“涉黑”情况多年的老全，就提议跟“经侦”联手，理由主要就在皇甫合身上——这家伙几乎已经“洗白”，想从刑事角度拔起，很困难。

相比刑侦，经侦是近年来随着形势变化设立的新队伍，人员文化素质高，任务繁重而复杂。在他们的盘子里，身价过亿的皇甫合，还算不得“大鱼”。至少，官样上可以这样说。

于是，老全的提议，得到了“正因为有困难，才要更努力”的答复。

这类勾斗和无奈，没到那个位置，基本没体会。

这样的“孤军奋战”情势，没老全那种经验和敬业精神，也八成会陷入“无解”。

面对困难，老全因势利导推出可行方案：从行事张扬、底子不容易洗净的“老二”庄亚杰入手；采取“经营”加侧面引导策略；争取抓到其犯罪实证；同时，力图让让其跟“老大”产生隔阂、猜忌，让他们“狗咬狗”。

他认为，一旦“狗咬狗”，皇甫合露出狰容、涉及刑事犯罪的概率，会很大提升。

方案报到顶头上司那位副局长那儿，很容易就通过了，还得了“到底是一线干出来的，就是有想法”的赞誉。

他于是，按江海市方言讲，挺“拎不清”地随即呈报主要针对庄亚杰及其团伙“经营”的计划，带名单的；名单里就有那位“追风”租车行的副经理。

当时，及至后来，老全都不知道，那位“二三排”的副经理，跟副局长的第二任夫人，粘着七拐八绕的关系；而副局长第二任夫人及其娘家人还有他们夫妇年幼的儿子多少“有异”的富足、贵族化，都连带着这个七拐八绕的关系。

在这方面，老全比较“迟钝”。

甚至，有些时候，都在“常人”的“平均敏感度”之下！

比如：副局长形式重于内容地浏览他苦心孤诣拟定的计划及附带名单时，貌似无意地把签字笔笔尖对着那家伙的名字，跟老全说：“经营要耗费很多资源和警力，效率上讲，还可以再甄别甄别……”

这样情形下，骤然接到那家伙的死讯，副局长大人的震惊和困惑，大概不难想象。

他没去琢磨“拎不清”的全卫国是否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而用这样的方式警告或说讹诈自己，在当时“政治生态”下，就已经算“公正”和“体恤”了。

他只是在电话里很严肃地跟老全说：“不是你的经营对象吗，怎么给经营成尸体了！你的经营，还有多少会是这样？或者已经是这样了，只是还没暴露？！”

到这时，也就是擎着手机在高璟发起、张法医特邀他出席的晚餐包间门外“嗯嗯”的时候，老全、江海市刑侦口的传奇，都还丝毫没听出“弦外之音”，而竟只是认为这位差不多可以算“有关系没业务”的上司，被骤临的命案吓懵了。

所以，火速赶到市局“觐见”的路上，他想的只是怎么尽快破案，并相应做了一系列应激部署，包括侧面向庄亚杰和皇甫合“通报情况”。

由之前并算不上太细致的“经营”，他就知道，这个先是被报失踪现在被确认死掉的家伙，跟庄亚杰利益捆绑紧密；而且是庄二爷最主要的“暗道”——庄亚杰已经把一些“来钱门路”，对他的老大皇甫合“隐形”了。

他想，那家伙的死，“偶发”可能性太小，更可能是被“做掉”；那样的话，凶手的来路，无外三种可能——未知宿敌、皇甫合、庄亚杰。

就算都不是，一条人命，也足够让皇甫合和庄亚杰相互间的“感觉”变变味道。前提是，皇甫合对庄亚杰的“暗道”有猜忌甚至有察觉。

他坚信，正面接触过两次的皇甫合，不会丝毫不提防张牙舞爪、荤素不忌的庄亚杰。

虽然，那是他想要绳之以法的侦查对象、对立面，可他也认定，皇甫合，是决不容易被糊弄住的聪明人。

一见副局长，他就说了自己的想法，一并汇报了来的路上所做的应激部署。

副局长让重复那些应激部署，然后沉闷地点点头，打了个电话给死者户籍所属分局，问验尸结果。

老全听了，有点儿讶异，特想问怎么没把尸体放到市局检验。

如果副局长打完电话没催他尽快赶去跟法医交流，表现出刻不容缓的意思，他可能就问出来了。

如果副局长没又甩了话，他或许还不会产生一丝一毫的“清醒”。

副局长甩给他的话是——“人家分局法医平白无故给你加个班，怎么也要表表姿态，别以为市局就是大老爷，分局都是小碎催！”

一闻此言，老全倏忽觉得，浑身上下都被不知什么瞬间封冻了。大脑，在这封冻中，丧失了思考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