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暗夜里的鬼祟与心动【上】

她听见手机里传出微弱的呼叫声。微弱。

不光是因为没把手机贴着耳朵。而是，她觉得，电话那边的他，是极力压低着声音的。

此时的她，并没意识到，已经快要深夜，讲电话压低声音，并未见得多不正常。

她觉得不正常！就是觉得！因为这个觉得，她打消了索性挂断的念头，擎起手机到耳边，挺不客气地嘘声说：“你干嘛那么小声？鬼鬼祟祟的！”

对方显然有点儿惊讶。因为她听见了类似倒吸口凉气那样的声音。

接着是更加鬼祟的一声：“等一下啊。”

然后是好像脚步声的声音，她听着，更觉鬼祟。

她恨死了这种鬼祟！

特别是此时此刻！

她真想大声质问：“你是不是不鬼鬼祟祟的就不成啊？！”

她甚至已经提气准备说出口了。

可刚提起一口气，电话那边，就传来乔楚挺正常的声音：“怎么是你？换号了？”

“在北京我都用这号，能报销。”

这是实话。但不全面。事实是，她所用的任何一个手机号码，都能报销。

他没纠缠换号的事儿，问：“怎么这么晚打来，是不是想我了？”

“呸，鬼才想你呢！”

这声音，她肯定，是“内心”发出的。并没传导成实际的、电话对方能听到的声波。

“喂？小钱？丽雯？钱丽雯同志？”

她似乎都看到了他嬉皮笑脸的样子。

甚至，她都能想象出，他穿得凉凉快快、松松散散的，斜倚在小旅馆昏暗而简陋的卫生间门边，或者没正形儿地坐在人家窗台上。

她并没意识到，这番想象，才真的是“内心的召唤”——她希望他嬉皮笑脸着。希望他穿得凉凉快快、松松散散，斜倚着卫生间的门，或者坐在人家窗台上。

“挂了吧。”这仨字儿，难道也是“内心”说出来的？

甭管是不是发自“内心”，她都肯定，确实说出来了。

而且，说出来后，她还真的就按了结束通话。

同时，她说：“我会去找你的。”

说罢，才意识到，已经挂断。

乔楚说“是不是想我了”的时候，确实如“钱丽雯”所想象的那样，嬉皮笑脸的。而且，也确实是斜倚着一扇门。只不过，穿得很整齐。整齐得过分——通身深色牛仔装，长袖袖口紧扣着，裤脚管也紧扎着，脚下是这个季节几乎没人穿的高筒军用皮靴，手上戴着黑色尼龙手套，整个脑袋外加大半张脸，也被“反季节”的套头尼龙帽包裹着。

他斜倚着的门，也不是小旅馆卫生间的门，而是江海市城乡结合部一间破败仓库里摇摇欲坠的小隔门。

他这身装扮，“钱丽雯”或许能想象的到。可十有八九想象不出破败仓库的场景。更根本不会想见，小隔门里面更加破败、只有一面开着小高窗、阴森森的空间里，高高吊着锈迹斑斑的杂料斗，里面堆着一具已经差不多烂透了的尸体！

“钱丽雯”拨打乔楚手机，接通的实际是秘书台。只不过，提示语音是乔楚录下的“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自从被“小钱”笑话了过后，他就花时间自己学会了录制语音并转为秘书台的提示。

他觉得假装关机挺好玩。

当然，也是想给这个高璟知道的号码，做点儿伪装。

如果“钱丽雯”不是听到“已关机”就掐断，她马上就会发现，后面取代英语播报的，是乔楚录制的自己的声音：“嘿，是不是以为我关机了？其实没有。就是现在没手接，有话就说，待会儿我就打回去。”

在有一具尸体的破败仓库这样的地方，在万籁俱寂的暗夜，他的手机是在静音状态。“钱丽雯”刚刚拨过来时，他正大力拉动绞索，把有尸体的杂料斗吊高。

杂料斗本来悬得并不高，底部也就差不多到他肩头。

原本那里面的，也不是尸体，而是活人。

那个活人，是他捆在杂料斗里的，活活饥渴而死。

乔楚觉得，这家伙的死，他有责任；但又觉得，责任不全在他。

主要还是怪这家伙太笨！

如果稍微激灵点儿，求生欲强点儿，肯定不至于死。

他也并不希望那家伙死。活着的，他有用。

不过现在……死就死了吧。反正丫也不是什么好人。

死在杂料斗里、已经恶臭发黑的倒霉蛋儿，是“追风租车行”的副经理。

乔楚并不知道，这家伙之前试图讹诈高璟三十万。

当然，也不知道，由于这家伙的消失，高璟的危机，自动解除了。

那是还悍马车的时候。

车不是从“追风”租的，但却是他们牵的线。

还车时，正主儿说抵押证件在“追风”副经理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