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失控之痛与悟

高璟回身，笑眯眯看着她。等她笑得告一段落，才又开口道：“其实，你所谓的那些关键提点，凭你的聪明，都是能想到的。”董佳摆手，刚想说什么，高璟就又说：“至少，关于案情和侦查的那些，你应该能想到。之所以脑子有点儿短路，我想，是因为被突发情况影响了、打乱了。”

董佳闻言，倏地收敛了笑容。

“比如——”高璟放下手里活计，缓步凑近，跟一脸严肃仰望他的女孩儿对视。

“你们的旅伴儿，张晓清。”他说。

他明显感觉到，此言一出，董佳浑身一震。

在高璟鼓励下，董佳把她所经历的张晓清自伤事件的始末，详详细细说了一遍，用了大约一小时。

其实，如果只是讲情况，哪怕很详细，也并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高璟总打岔。但并不是插话、提问之类的“加内容”的那种，而是安抚。

安抚虽然简单而空洞，可是太频繁了，差不多每一两分钟一次，所以还是占了很多时间。

那些频频、简短、空洞的安抚，所针对的，不止是叙述中的亲历者，还包括他自己。

尽管之前，他有不少猜测；那些猜测，相当程度上，也被董佳的叙述印证了。可当听到真实的发生时，感觉完全不一样。而且，他脑子里，还有董佳脑子里没有的一些印记——关于姬汀香的。

那个山谷，那段可以开车自由进出的隧道，也就是张晓清罹难的地方，都应该是属于姬汀香的！至少，在她的极大掌控中。

张晓清的灾难，跟江艳艳和那个小护士，如出一辙！

甚至——从乔楚的交代可以认定，根本就是同宗同源！

何等的残酷！

何等的挑战常识！

姬汀香能从容、有效地救治江艳艳和小护士的事实，应该能够说明，至少，她跟那些突破人性承忍度的伤害，有着高度排他甚至“唯一”的连带！简单、武断地说，她，姬汀香，就是那些鬼祟魔障的源头！操控者！甚至是——始作俑者！！

可她却是那么美，那么亲切，那么吸引，那么让人忘物！

她不是双重人格，就是觉得那一切邪祟残恶，都理所应当！

没错！她很可能是双重人格！

不，她简直就是一体二人甚至一体多人！

他亲耳听见她发出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而且，都不是她！！

她的洞穴。她的山谷。

她让他们发的毒誓。她给予他们的“生死攸关”、“万劫不复”的警告。

她起死回生、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

还有她的“木乃伊归来”。

董佳说，张晓清的事情一出，她觉得，整个就失控了。

她、乔楚、她的侦查、乔楚的计划，都失控了！

到现在，她还是不能完全回忆起在隧道里“中招儿”的全部细节，从看到壁画到乔楚嘴对嘴吞下她的呕吐物之间的感受、情节，完全没印象。

到现在，她还觉得哪儿别扭，跟以前不一样，但并描述不出。

“他说，那是一种叫做蛊咒的东西。”她用这句话，结束了张晓清事件的讲述。

“封建迷信！”她嗤道。

“可又的确没法解释……”她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我不知道，如果他没及时……干预……会怎么样。”

“那可以算解救了。”高璟低沉地说。“不仅仅只是——干预。”

她凝住，眼睛是对着高璟的，可眼神却散开着，瞳孔呈异常的放大状。

“所以说失控啊——”她的话，说得有如呓语。

高璟蹲到她面前，大手搭在她机械地摩挲膝盖的手上，轻轻按按，柔声说：“差不多所有成功的卧底，都会在侦查中，承蒙侦查对象的恩惠，并因而产生矛盾心理，甚至被困于这样的矛盾心理……”

她翻出被他按着的手，反过来按住，让他的大手直接压在自己膝头。

“我上过课，看过很多资料。不完全统计，超过40%的卧底，在任务中改变立场；还有差不多30%中途放弃任务……我害怕！真的，高叔叔，我害怕！我不敢跟罗处说我害怕……”

“跟他说也没用。除了撤回来，他没别的招儿。”

“就是说啊，我不想放弃。”

“张晓清的情况，老罗知道多少？”

“差不多全部。”

“差不多？”

“就是……是……”

“除了那老贼嘴对嘴吞了你的呕吐物，还有别的什么没汇报么？”

董佳闻言，脸一红，按着高璟手背的手，不觉攥了攥，散开的瞳孔，迅速收缩。

“壁画，我没说。”她凝视住近在咫尺、正长辈般殷殷看着她的高璟。“因为记不起具体了。说实在的，我都不能完全确认真看见了壁画。都是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