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俩聪明人的对话

天色刚刚现出鱼肚白的时候，高璟似乎被什么触动，倏然醒来。醒来的瞬间，他感觉到裤兜里的手机有动静。

下一瞬，他想到，也许就是手机的动静，把他唤醒的。

当时，这就是他所有的感知。

直到两三秒后，稍稍想动一下，整个人立刻木头般栽倒，他才算真正醒来——硬生生栽下去的痛感、整个下身阴飕飕寒凉的麻木、天旋地转的绿色山体、近在毫厘带着露水的草地……还有——他猛一激灵！还有——盘坐在近旁、正笑嘻嘻看他的——乔楚！

乔楚冲他很友好地挥挥手，做了个“嗨”的口型。

高璟直瞪瞪看着他，僵在栽倒后想爬却爬不起来的一个很别扭也很滑稽的姿态上。

乔楚利落起身，欺近一步，挂着充满真诚的笑，向他伸出一只手。

高璟马上拼尽气力腾出一只手，不过不是去迎合对方很明显的搀扶意图，而是做出表示推拒意思的手势。

乔楚伸过来的手僵了片刻，不无自嘲地无声笑笑，收回手，退开，面对高璟重新盘坐。

高璟警惕地瞄着他，吃力蠕动两下，掏出因刚刚的栽倒已经掉出半截的手机，又费了几番工夫，调整成坐姿，一手还冲乔楚做着推拒意味的手势，另一手翻弄手机。

乔楚能明显感觉到，高璟这会儿冲他做出的手势，“态度”上，已经比刚刚和缓了许多。刚刚那样，如果可以解读成“别过来”，那么现在，最多也就是像在说“稍等”。

手机里有十条未读短信，其中九条是唐尧发来的，从前一天傍晚到大约一小时前；最后一条显示的来信人是“香”。

“香”，链接的是他手机通讯录里记下的姬汀香的手机号。

姬汀香！

他飞瞥了一眼身旁的山体，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如果，“香”这条短信，确实是姬汀香发来的，那就说明，她，昨天好像木乃伊归来的那个有两个不同声音的怪物，还活着！还能发短信！而且，天哪，还记得他！

按键的手指，颤抖得抑制不住，以至于连连按错！

是你么？你怎么样了？还是……谁在用你的号码给我发短信？你把我的号码还告诉过谁么？你有什么人是可以代替你、用你的手机跟我联络么，在那个山谷里？

谢天谢地，终于按对了！短信打开了！

“对不起，昨天吓到你了。我不想的。还是希望替我保密，连子方都不要告诉。我要在洞里呆一阵。若你尚未回去，恐怕得自己想办法先回去了。不要试图进来找我。千万不要。过得此劫，他日必重谢救命大恩。期安好。香。”

他暗地长吁一口气，飞速删除了这条短信。随即，冲乔楚做推拒姿态的手，变换手势，给出“扶我一把”的信号。

乔楚没马上动作，而是冲高璟轻轻点了两下头，又挺明显地扭脸看了一眼山体，然后才动身过来搀扶，途中轻声问：“没事儿吧？”

高璟知道，这话不是在问他。至少也不单单是在问他。

他苦笑，说：“应该没大事儿吧。”说话的同时，他的手被乔楚拉住。

那一刻，他，高璟，说起来也算“纵横江湖二十多年”的大侦探，心里是有一丝紧张，甚至是有一丝恐惧的。

乔楚望向山体的那一眼和至少也是“一语双关”的“没事儿吧”的提问，对他而言，等于已经挑明了很多难以言喻或者说“不可告人”的信息。

在这样的情形下，他的“搀扶”，难保不会有其他目的，或者，说白点儿，真没法就相信是出自善意。

他多少知道对方的手段。

虽然，他也练习拳击，几年前还跟“神通广大、杀人如麻”的超级大佬手下最能打的小兄弟学了几招劈挂拳，可都是业余的；最多也就能在准备比较充分的情况下，对付两三个没练过什么的大汉。像现在这样，下半身几乎用不上力气，身上又没防身之物，估计，也就凑合能抵挡跟他差不多身量的一个普通人的攻击。

可老盗墓贼不是普通人！

这一手伸过去，让他一抓，如果他真不怀善意，顷刻间就能卸掉自己这条胳膊！

然后……

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好在，什么都没发生。

乔楚当真是发力把他搀了起来。

高璟勉强站住，但还是有点儿吃力，更别说迈步走动了。

“行不行啊哥们儿？”乔楚问得关切、私密。

这回，高璟很肯定，乔楚问的，只是他。

他苦笑，摇摇头，嘘声说：“得缓缓。”

“说话方便么？”乔楚几乎是搂住他，轻声问。

换了一般人，听这一问，也许会困惑——我只是腿不好，嘴又没事儿，有什么说话方不方便的？

但高璟不是一般人。

他知道，对方问的是：在这儿说话，会不会有什么不方便或者不安全？

他缓缓看了山体一眼，故意迟疑地说：“应该……没什么吧……”

“那就还是保不齐有什么！”

这就是聪明人之间的对话。

乔楚把高璟背上，迅速挪到日前他跟钱丽雯“埋伏”着观察高璟的灌木丛附近。

“不行不行，你丫太沉了！”

他放下高璟，做出要歇口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