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放开
师徒俩没再多聊。高璟命令杨秀搬去老板间小隔间睡觉，并说他一整天都不会再来，让锁好门，睡到自然醒，然后研究那个“勿里吾暇”的短信，跟他保持电话短信联络。
他在晨曦中回到租住的公寓。
临睡前，给老全去了个电话，让托熟人找个离他这儿比较近、最好在同一小区的出租小户型单元房，明告是为徒弟杨秀租，说现在小姑娘是他徒弟了，不再是老板雇员关系，应该像父亲对女儿那样去关心、照顾。
老全痛快答应，但说有可能反馈消息的是别人，他现在处理张晓清自伤那个事情，涉及多方面，腾不开时间。
高璟顺势问起那事情，老全说到底也没立案，里面有家属的意见。特意强调那两个北京旅伴“放开”了，捎带“多说一句”：“要不是这事情的性质，还有些七七八八的因素，我真想把那两个带来见你，说不定你们还认识呢。”
“老哥，北京户籍人口一千大几百万，我都能认识啊！”
高璟嘴上逗乐，心里打鼓——真要是老全把乔楚带到面前来，这戏得怎么演哪！
高璟这份担心，其实多余——这会儿，老全侦破张晓清自伤真相的意志，已远不如前一日找高璟“借脑”那时候的强烈和迫切；对乔楚钱丽雯的关注，也就同步淡薄开去。
才不过十四五个小时，老全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跟张晓清父母的态度有关，跟张晓清单位的态度也有关；当然，也跟这事情对他来讲本来就是“副业”有关。
但凭心而论，导致由“狠抓”到“甩手”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受了高璟影响；或者也可以说，是“借脑”的结果。
本来，老全对乔楚钱丽雯是否跟张晓清自伤事件直接相关，就打着问号；经了高璟的分析，他觉得，要么，这俩人就是真的不大相关甚至完全无辜；要么，就是处心积虑、深藏祸心，不立案、不铺排、不上点儿手段，很难有突破。
不直接相关甚或完全无辜，当然应该“放开”。何况，面对张晓清家属明里暗里表示出的“到此为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姿态，抓着那俩不放，也显得有点儿“多事”。
反过来想，如果乔楚钱丽雯跟事件直接相关，而他这个老刑警几招过去却都敲打不出什么端倪，按刑警的逻辑，也似更适宜“表面上暂时放开”。
总之，情势之下，乔楚钱丽雯，不管他们如何表态，老全及其所代表的警方，都要摆好姿势，把“放开“的动作做到位。
从乔楚钱丽雯的表现，尤其是张晓清父母和单位来人之后的表现，以及对他们手机信号的短时追踪，老全更倾向于相信他们跟事件并无直接的、深度的关联。
正如通过跟高璟“借脑“，他虽不情愿，但也还是多多少少“买入”了高璟事先声明过“不容易接受”的那套“邪说”——奉献、象征、原始宗教……
作为几十年的老刑侦、整个江海市公安系统的标杆人物，老全自认是铁定的唯物主义者；作为受党多年教育的副处级干部，他也必须抱定唯物主义观。可现在——
莫须有的“原始宗教”、不可思议的痛苦“奉献”、惨无人道的血腥“象征”……这些光怪陆离、天马行空的念头，他居然没有彻底否认并抛之脑后的勇气！
往好里说，这是唯物主义观的“动摇”；往坏里讲，就是丧失原则！而且，这样的动摇和丧失原则，竟是源自“体制外”一个充其量只是“线人”的“非专业人士”！
用脚趾头都想得出，这套倾向唯心主义甚至关联封建迷信的“邪说”，根本就不可能得到“组织”的认同，更别说支持；当然也就更不可能争取到什么资源去展开调查。
问题是，除了这个“邪说”，他还真拿不出像样的、有逻辑的其他思路！
不然也就不用“借脑”了。
如果连展开调查的理由都不充分，已处在领导岗位、职责更是为诸多案件牵头纳总而不是“个案全程侦破”的老全，面对连“立案”都还找不准“归口”的一个明显带偶然性色彩的事件，似乎，除了“放开”，难有其他选项。
最终，是小薛转达的张晓清母亲的一席话，让老全彻底下决心“放开”。
张晓清母亲说：她这个女儿，聪明、有才气，仁义、有担待，就是运气不好；平素看着挺乐观，不知心里压了多少不痛快；遭此大难，不管是不是有人故意加害，都算倒霉到头儿了；弄清楚能怎样，能好么？也许，远远离开，彻底忘记，才是最好的。作为母亲，她更想安安静静地呵护，就当照料吃奶的孩子……
小薛跟老全学这些话的时候，哽哽咽咽、泪眼婆娑。
“我真不知道，该说他们善良，还是该说他们懦弱。”她吸留着鼻涕，哽咽着说，“他们怎么就不知道恨呢！”
老全长叹一声，唏嘘道：“恨，总要知道该去恨谁吧……”
他告诉小薛：这个事情，到此为止；让她回去修整，然后归队。
特别提到：拜师柏强的想法，不用多想，也不用跟柏强再提。也许，这事情，不用跟柏强商量什么。
小薛起没听懂，蔫头耷脑去了。
过了好一阵，在宿舍楼门前，她忽然悟出什么，兴奋不已地给老全去短信：我肯定是做梦了，梦见你直接收我做徒弟了。真希望不是梦。
老全收到短信时，正单独跟钱丽雯在医院楼梯间谈“善后”。
看了短信，他笑笑，自语道：“小鬼头。”
正迟疑是这就回复还是跟钱丽雯谈完再说，高璟来电说给杨秀租房子的事。
他并没避开钱丽雯，让钱丽雯全程听到了他说的“放开”、带去见见、说不定认识……
钱丽雯见机地冲他吐吐舌头。老全报以眨单眼。
挂了高璟电话，老全主动跟钱丽雯说：“一个朋友，是你们北京老乡。”
“是吗！”钱丽雯有点儿兴奋，但没问什么。
“不好奇？”老全问。
钱丽雯摇头，笑嘻嘻说：“在警察面前，不应该太好奇。”
“那个乔楚呢？”
“玩去了吧，他那人，玩性大。”
“听起来挺了解啊。”
“就那么一人有什么好了解的呀您说。”
“哪么一个人？”老全问的认真。
“就是……”钱丽雯语结，有点儿懵懂又有点儿尴尬地冲老全直眨眼睛。
老全禁不住笑一下，“问个简单点儿的问题——你觉得，他说，会多留一阵子，随叫随到，可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