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超越逻辑的催眠假设

直到跟邱子方完成从茶室到单位大门口的“情境回忆”，再乘出租车到邱子方家楼下，再进去、上楼，看到等在门口的云笑菲，高璟脑海里，一直都在盘桓两个字——催眠。通过茶室交流和全程“情境回忆”，高璟多少有点儿不情愿地判定，邱子方没说谎。

当然，也可能，邱子方是他前所未见的善于表演的“练家子”。

以他的见识和对邱子方的了解，这种可能，应该只是“理论上的存在”。

几乎与之相并列的，是另一个“理论上的存在”，就是——邱子方说谎了，但他自己并没意识到；他所有的表述，都是基于海岛法系中定义的“诚实的、合理的错信”；通俗点儿说，他跟高璟交代的那些，部分或者全部，属于所谓“诚实的谎言”。

这种情况的根由，广义来讲，可以叫作“心理入侵”。

惯常认识中，“心理入侵”最常见的实施方式，是“洗脑”。

“洗脑”需要主客观环境的营造、配合，还需要群体性的带动；最最主要，肯定得用以年月日计的比较长的时间，而几乎不可能在短短几小时之内完成。

短时间内实现“心理入侵”的办法，药物以外，高璟知道的，就只有催眠。

顺着这思路，他假设：邱子方在跟姬汀香接触当时或很近的之前的某个时刻，被用类似“催眠”那样的方式，“心理入侵”了，以至于接受了误导，产生错信。

高璟不大懂催眠那套，虽说浮光掠影地也看过听过不少，但骨子里不很信，总认为是心理陷阱，或者他还没摸着门儿的感性与理性的异度结合。

但不管怎样，他都认定，那些看上去的神神秘秘、不可思议，总归跳不出逻辑范畴，都其实是可以解释的。不然，就是不科学，甚至，就是反科学！

他的作家老婆唐尧，在这些问题上，跟他有分歧。也可以说思路比他宽阔、跳跃性大。对此，他基本上是以自己没有老婆大人“作家式的想象翅膀”结论，不当回事儿。

不过，那是“基本上”。

“基本上”之外，老婆的一个说法，他还是认同的——所谓科学，限于人类业已确信认知的部分，不代表全部。理论上讲，未知永远存在。甚至，大多数时候，在大多数领域里，未知部分，通常大于已知部分。

在邱子方家，他就借着老婆大人给灌输的这个理念，开启了他们三个人在同一地点的第二次夜谈。

“不管多有学问、多有经验的人，都肯定还有不懂的、没见识过的。邱老师、云小姐，还有我自己，都肯定有未知；而且，在有些方面，这个未知，还是挺大一片。所以，至少，我，不敢说所有的判断、推理，都正确。”

说到这儿，他故意顿住，借着点烟，观察并排跟他坐成45°社交姿态的邱子方云笑菲，忽然觉得他们其实挺般配。

“我甚至都——”见俩人没反应，他继续道：“有些事，好像很简单，很表面，很不容置疑，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亲身经历……都……怎么说，有可能是假象。”

“假象？”俩人异口同声。

“这个，听起来，有点儿匪夷所思哈。可的确，我就有那样的亲身经历……”

通过观察，他发现，这俩被挑起了兴趣。于是，他决定，不再铺垫，直奔催眠话题。

“不知道……您二位，对催眠这个事儿，怎么看？”

“催眠？”这回是邱子方单独发声。发声的同时，很困惑地看看云笑菲。

云笑菲没理会，冲高璟点头，淡淡说：“听别人讲过。没大懂。也可能讲的那人也不大懂吧。感觉上，倒像蛮神奇——”

“骗人把戏吧。”邱子方说开风凉话。

云笑菲狠狠白他一眼，转而正视高璟，问：“书丢了，你认为跟催眠有关？”

后来很多年，高璟都一直记得云笑菲的聪明，也都一直打心眼儿里感激云笑菲的这股聪明劲儿，曾经带给他的便利。

这会儿，由于云笑菲或许是有意的帮助，他得以连有关催眠的“植入”都省了，直接亮出他的假设。

“我们假设，只是假设——邱老师应姬汀香女士的要求，让她现场看到、摸到那本古书。过程中某个环节，邱老师受到一些影响，比如，被催眠，并且，在受到这个影响的状态下，产生了跟现实发生不同的，甚至可能恰恰相反的，认知、记忆……”

“这符合逻辑么？”邱子方很不高兴的样子，“这个假设，本身，我是说，似乎——”

“似乎不合乎逻辑。”高璟把话接过来。

云笑菲轻怼邱子方一肘，白愣道：“不是所有事情都讲逻辑的好吧。”随即冲高璟笑笑，带点儿歉然地说：“高先生，请继续。”

高璟缓缓用手指捏灭烟头，邱子方云笑菲看得瞠目结舌。

他笑嘻嘻向他们展示被捏瘪、已经没有火的烟头，和毫发无伤的捏烟头的手指。

“这个，好像也不那么符合逻辑，或者说常理，是不是？”

收到二人旋即的点头认同后，他继续道：“我承认，刚刚说的那种假设，不怎么符合逻辑。甚至都可以说，是超越了逻辑。就好像，邱老师明明是把书送回单位，而书却不翼而飞了，是不是也不符合逻辑，甚至是超越了逻辑呢？”

“催眠有这么厉害？”邱子方似乎有点儿“买入”高璟的催眠假设了。

“有没有那么厉害，的确是个问题。而且还可能是不小的一个问题。但不是当下最值得咱们关注的。在这个问题之前，至少，还有四个问题，我们应该知道、需要知道！第一，是谁，对邱老师施加了催眠那样的影响？”

“香姐！”云笑菲抢答。邱子方“二声部”般紧跟着说“姬汀香”。

“不一定。”高璟说，“只是可能性很大。第二个问题，催眠也好，什么也好，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紧接着是第三问——怎么发生的？还有，最基本也是最根本的，第四问——为什么？催眠、对邱老师催眠，的动机、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