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走近学者

当天傍晚，高璟如约去了一家地处幽僻但很有档次的茶室，背景音乐是现场演奏的那种。按他印象，茶室所临的幽静小街，应该在前次跟踪云笑菲、眼见她乘坐的出租车转入的小路那个方向上。

依此，他推想，这地方，离邱子方家不远。但邱子方却说，这儿离他工作单位很近。

刚一见面，邱子方就对早到等着的高璟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抱歉，抱歉抱歉。这里其实离我单位很近的，我还迟到了。”

“正常。”高璟很放松地起立，跟他握手。“一般来讲，晚到的，都是离得近的。”

通过握手，他能感觉到，邱子方挺紧张。

“再说，您工作肯定很忙。我是闲人。”

“忙什么呀。是……有个意外状况。跟那本书有关系的。北京那边，又有人来问，想要买。单位里现在比较缺经费，领导又动心了，找我做思想工作……”

高璟任由邱子方絮絮叨叨解释迟到的原因，不打断、不呼应。等到邱子方没什么可说的了，也没说什么；既不发问，也没引导邱子方入正题，而是突然扯开另外的话题：“哎，邱老师，跟您打听个事儿啊——您那单位，跟这单位，有横向关系么？”说着，他把香烟往邱子方面前推了推。

香烟的硬纸盒上，贴着张postit，上面潦草写着一个生化研究机构的名称。

那就是他委托检验乔楚给的那棵草的单位。那棵草“有问题”，就是从那儿来的。

邱子方仔细看，显出琢磨神情。

高璟补充道：“或者云小姐，有没有可能认识他们里面什么人？”

“这个，恐怕直接去问她比较好。”

邱子方缓缓推回香烟，语气里藏着一丝冷淡。

“多问一句啊，您别介意——您跟云小姐，照我看，性格挺不一样的。是不是——”

“不是！”邱子方反应明显过度，近乎“失态”，神情变得冷冷的，语气更冷。“我们还是说正事儿吧。”

“我正在说啊。”高璟笑吟吟给邱子方斟茶。

“我说的是书的事情！”

邱子方尽量镇定自己，试图恢复学者般的温文尔雅，可点桌子的手势里，明显带着激动的颤抖。

“我说的就是书的事情。”高璟不准备再给他缓冲了。因为他觉得，一味的客气、迁就，反而会使他离邱子方和他的事情，越来越远。

想进入感兴趣的情节，或者说想要真正解决问题，首先要走近当事人。

邱子方肯定隐瞒了什么。但在所面临的情状里，以高璟的经验，竟无从猜想！

所以，必须走近眼前的学者！并且，是以非常规的“进攻”方式！

“给我一分钟——”高璟看看手表，“一分钟之内，您只听，不说话，好么？”

邱子方似乎平静下来，紧闭嘴巴，点头示意。

“谢谢——现在开始计时！”高璟又看一眼手表，随即正视邱子方。

“如果您认定书是失窃了，那么唯一可能的发生时间，就是您把书拿出来给您所谓有相关能力的业余药剂师察看的期间。包括往返路途。但您很肯定包括往返在内的整个过程都没有问题。而我认为不可能。也就是说，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说到这儿，他很明显地摊了摊手，点一下手表，示意一分钟结束。

邱子方摇头，连连摇头，嘀咕：“不可能……没有可能的。”

“您说的不可能，是指不可能发生过什么，还是——”

“我记得清清楚楚——”

高璟抢话：“这可不一定。”

邱子方怔住。

“如果您愿意给时间，并且有兴趣，我可以讲出至少五十个例子，来证明人的记忆有多不可靠。“

“对不起，我没兴趣。噢不，应该说，我……我真的是没那份闲情逸致。”

沉默。莫名其妙。令人窒息。

高璟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地缓缓饮了一杯茶，然后从容不迫、旁若无人地给自己斟茶。

突然，他斟茶的手凝住，就那么擎着“提梁”紫砂壶，轻轻、阴森森地说：“那晚，我走了之后，云小姐也离开了吧？”

邱子方闻言，明显浑身哆嗦了一下，被高璟的余光扫到。

高璟就把他这一哆嗦，视为了“走近”的标志。

“我从来不是多事的人。我的职业，要求我对从当事人那儿获知的一切，都严格保密。所幸，至今，都做到了，没有例外。”他一边婉转地说着，一边给邱子方换茶。

“我说我观察到的。您可以打断，可以反驳——请相信，我不是在浪费时间。但如果我们总说不到一块儿去，就真的浪费时间了。”

“说不到一块儿去？”

“这话有点儿土哈。”高璟换过茶，挺轻松地靠坐，打起哈哈。

“没有没有。”邱子方胡乱客气着，身体放松了些，但目光游移，“你讲，请讲——”

“先说那天去到您家之前——具体情节不啰嗦了。直接说我的感受——我的感受是，至少，在关于那本书的问题上，您第一时间就希望是跟我单独交流，而不是云小姐也参与。可云小姐却似乎很介意在没有她从旁协调的状况下，我跟您先行单独交谈。”

“这个——”邱子方呜囔两下，没说出第三个字，手势示意高璟继续。

“云小姐很了解您，看见您极其正式地接待我，可以说是刻意地，用洗澡这类动作，让您放松下来。”

“可实际上我没……”邱子方忙不迭抢话，似乎急于跳过这个话题。